荆楚网 新闻前哨

湖北电视台 袁玲 李蔚

随着电视市场化的转型，中国的电视文化由宣教文化逐渐向娱乐文化转变。一时间，电视的娱乐倾向越来越严重。哪家电视台的娱乐节目做得好，哪家电视台的收视率就高。

于是，电视这个媒体面临着一种尴尬的局面：为了迎合、取悦观众，电视的内容在文化品位上不断降格。但是，可以看得到的结局是，它的尴尬最终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乏味与无聊。吴征在《新媒体与精神生态的重建》里写道：“人类心灵的空间本也像一片原野，每一种新媒体的出现，都意味着人的心灵生态的改变。”因此面对大众传播所造成的“荒漠”，媒体应该以富有建设性的内容承担起心灵的绿化。

王国维说，精神文明的核心就是对精神价值的尊重。它是不可以用物质尺度来衡量的独立价值。在电视中体现这种形而上学的东西似乎是很难的事情。因此有人说九年前诞生的《东方时空》，就是从文化角度对媒介的一种切入与关照，是中国电视制度改革中资本与文化资源整合的一个范例：《生活空间》“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注重从普遍意义上的人性诉求和具体的社会背景下小人物的历史；《东方之子》关注精英文化、传播社会主流意识。这里电视的文化趣味、人文关怀是显而易见的。

在西方，人文精神humanism通常被译作人文主义、人本主义、人道主义，狭义是指文艺复兴时期的一种思潮。其核心思想为：一，关心人，以人为本，重视人的价值，反对神对人性的压抑；二，张扬人的理性，反对神学对理性的贬低；三，主张灵肉和谐，立足尘世生活的超越性精神追求。在西方国家，人文精神一直被誉为是始于古希腊的一种传统文化。它的起点是对人的价值的尊重与肯定。改革开放不仅带动了中国经济的繁荣、思想的活跃、文化呈多元的趋势，同时也给人们的思维方式、生活模式、价值取向带来全方位的革新。当我们的电视已经打开弘扬人文关怀的心门时，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与世界的距离越来越小。那么，在电视领域对人文精神的表现我们该如何把握呢？在这里，我们不妨把人文的精神基本确定为三个层次：

一，对人性的尊重。这是广义的人道主义，即肯定人对幸福与尊严的追求。英国约瀚·穆勒在《论自由》里说：“一个人自己规划其存在的方式总是最好的，不是因为这个方式本身，而是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方式”。也就是说它肯定的是个人的价值，个人的存在就是生存的意义。1849年马克思最早用“喉舌”来比喻《新莱茵报》审判案的发言。他写道：“报刊按其使命来说，是社会的捍卫者，是针对当权者的孜孜不倦的揭露者，是无处不在的耳目，是热情维护自己自由的人民精神的千呼万应的喉舌。”这才是喉舌真正的涵义：人民的心声、人民的利益与幸福才是最值得关注的根本，也是媒介赖以生存的根本。但是，由于政治体制的影响，中国电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受众等同于接受者，媒介就是单一的传播者，而忽略了每一个受众的个性、参与性与耐受性。所以，当我们的电视媒体把目光从政治宣传转向平民大众，把大而空需仰视的道理变化成普通受众平视淡然的内心世界，不能不说使中国电视一大变革，因为它打破了平民与贵族在文化教育、信息上的知晓权和政治参与层面的不平等。记录片《望长城》第一次改变了空洞的说教式专题片的模式，用大量的跟拍、长镜头、随即采访等手法，用老百姓亲口说的，用主持人亲耳听到的，用摄像机亲眼“看”到的尽管不是最完美的镜头，组接成一部影响中国电视发展的记录片。这种拍摄既尊重客观存在有显得真实可信：视采访对象为人，视受众为人，不欺瞒，不隐藏，展示真实的个体，不就是显示了对人性的尊重吗？湖北电视台的《往事》不以大人物为描述历史大切入，而是关心在大的历史背景下，尘封的历史背后小人物的命运。这就是人文精神非常独到的体现。

二，理性的思考。建国初期，新闻总署曾给广播电台规定的任务：发布新闻、传递政令、社会教育、文化娱乐。在这里，媒介的功能更多的是工具和手段。但是电视是一种人的创造性活动，是人的艺术，是一种主体精神的艺术。这种艺术是人类在长期生活中认识自然对象的一种行为、一种认识、一个判断、一个结果。苏格拉底说：“未经思索的人生不值得一过”。过去人们总以为，越是民族的也就越是世界的。果真如此吗？亚洲的大江健三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人们称赞他的作品中“生命意识”具有世界意义；诗哲泰戈尔于1913年也获得了此项文学大奖，人们说他带着东方的思想光华，表达了对人民对自然的爱恋，时刻思考和探索生命的真谛。所以我们可以说：越是有思想的才越是世界的。亚里士多德认为：“沉思的生活是最接近神的部分，沉思的快乐就是相当于神的快乐”；钱钟书先生也说：“理之于诗，如盐溶于水，有味无痕。”诗歌是需要的，电视同样需要。纪录片《英与白》看似选取的素材非常简单：一台电视机、一个熊猫、一个女人、一扇窗户，但是正是这些简单、枯燥乏味的构成，深刻地表达了镜头背后需要传递的理念与宽泛性的思考，在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反思与无助中流露出人类社会的共性症结：孤独，并且无法改变。曾经荣

获最佳摄影奖的纪录片《空山》，用跟踪记实的手法，通过一个深山的农家缺水、盼水、引水的故事，表达了人类生存的危机。电视是长于表达形象而不善于传递观念和理论的，因此这些理性的思考都不是一蹴而就。它的成功表达不仅需要记录本身，更需要作者思想里人文精神关怀，因为生活的积累才是思想、艺术的最终结尺度。

第三，拥有心智的生活。心智生活是以对人性的尊重，对客观事物理性思考为基础，是在它们的构筑之上完成内心的智慧，它比理性的思考更具有某种超越性。柏拉图以为：“在智慧与快乐之中，智慧才是幸福”。如果说外在生活是幸福的必要条件，那么内在的心智生活就是幸福的源泉。一般而言，心智的生活包括几个方面：第一是创造。它不仅是自我能力和价值的体现，也是内心智性生活思考的结果。那么在电视上我们可以看到的比如CBS的《SUR-VIVAL》，虽然这是一个在社会上引起争议的节目，把人放在对立的一面用“对抗”的形式揭露了许多人性不好的一面，但是它关于一个人的生存所引发的思考，对创造力的肯定是得到充分发挥的。第二是体验。包括对艺术对自然的欣赏与沟通，对人间各种爱的情感体验和享受，它可以是爱情是亲情是友情，可以是对国家的热爱、对人道主义的博爱、对基督的福音之爱。现在电视上出现的许多情感类谈话节目，河北台的《真情旋律》、湖南台的《真情》、安徽台的《家人》等，大都是以人的情感为主线，以情绪性的谈话和生动感人的故事来展现情感的美好，人生的变幻。由于这种体验具有某种共性和贴切性，所以很能唤起屏幕外人们对情感的向往与思考。第三是信仰，也就是精神生活方式。随着社会的发展，物质条件的改善，利益诱惑的增多，环境的恶化，人们内心世界的浮躁、空虚、彷徨都是这个时代所特有的。人们普遍沉沦于功利的外在生活而忽略了真正内在的心智生活。但是，只有拥有了心智的生活才会使人超脱出劳作和消费的现代旋涡，保持住心灵生活的水准，从而更好地适应外部环境的改变。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所以关注人们的内心世界，丰富受众的心智，引导正确的精神生活，是电视媒介人文关怀的必然目的。纪录片《我不要你管》，第一次揭露了发廊卖淫女子的生活，真实再现了物质利诱下精神的失落、迷茫与颓废，在观众心中引起无声的震撼。也许每个人都会在思考：我们到底要什么？我们到底缺乏什么？一个没有健全心智的灵魂必然无法拥有健全的人格。人生在世，重要的并不是幸福或者不幸，而是不论幸福或者不幸都应该保持做人的正直和尊严。

虽然电视文化应该是共性与个性、大众与小众、高雅与通俗、主流与边缘的结合与共存，但是电视如果给予受众的只剩下娱乐快餐消费，如果不能给观众一定的思考、引导与回味，不能保护与培植观众的眼球，最终造成注意力资源的枯竭，那么电视的未来是值得担忧的。

有人说美国的《读者文摘》是“马屁精”，但是不能否认它深刻地影响了美国精神、美国文化和美国意志，是一种潜力实足的政治与文化力量。曾经有人这样评价《读者文摘》，它善于“通过一篇篇美文，一个个真实的故事，唤起人们心灵深处的美好情感，摒弃物欲横流的现实中的罪恶和纷争”。事实上，无论我们怎么改变电视的局面，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一个社会的将来，一个全民素质提高的将来，一个拥有着健全心智有着幸福生活的将来。

（编辑：徐蟾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