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 黄进

读6月3日湖北日报文化生活副刊《反思“惟楚有才”》一文深有感触，文中提到的“楚才晋用”的是楚文化史上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仍然应该认真反思。“惟楚有才”和“楚才晋用”是两则成语典故。一曰楚国人杰地灵、盛产人才；二曰楚国徒有人才、尽为晋用。两个成语串连起来理解，虽有讥讽、暗贬楚人之意，但毋庸讳言，在历史上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据《左传》记载，春秋时期鲁襄公二十六年(公元前547年)，楚国公子归生访晋归国，令尹(楚相之称谓)子木向他了解晋国的情况，问道：“晋楚两国的大夫相比，哪国的大夫更贤能？”归生答说：“晋国的大夫都很贤能，几乎个个都是做卿的人才。这些人才就像桤木、梓木和皮革等楚国特产一样，有许多是由楚国流向晋国的。”接着公子归生列举了四个楚才晋用的实例：一是楚共王六年(公元前585年)发生子仪之乱时，楚国大夫析公逃到晋国，被晋国用作主要谋士。在绕角战役中，晋国把他安排在战车的后面参与指挥。本来晋军失利，已准备逃跑了，可是析公向晋君建议说：“楚军轻佻，当于夜间袭击!”晋君听了他的建议，夜袭楚军，结果大获全胜。二是楚国大夫雍子遭到父兄的诬陷，楚王和左右大臣无人为他主持公道，雍子只好逃奔晋国。晋国给了他封地，礼遇有加。彭城战役中，晋楚两军相遇于靡角之谷，晋军正要撤退，雍子却向晋军发布命令：“喂饱战马，烧毁帐篷，明日与楚军决一死战！”结果又把楚军打败了。三是楚国宗族大夫子灵，他逃至晋国后，得到重用。子灵为晋国抵御了北狄的进攻，又与楚国的近邻吴国联合通好，使吴叛楚。还训练吴军乘车射箭，奔驰作战，成为楚国的心腹之患。四是若敖氏之乱中楚臣贲皇逃亡晋国，晋人将苗地封给了他，委以重任。楚共王十六年(公元前575年)鄢陵之战时楚军气势汹汹地逼近晋军，晋军眼看就要败逃，贲皇向晋君建议说：“楚军来势凶猛，他的精锐是中军五族，我们必须避实就虚，先以晋军精锐中军公卒分兵击其左军右军，然后合兵攻其主力，定能大败楚军。”晋君照此用兵，又获全胜。令尹子木听公子归生一口气讲了四位楚才为晋所用的例证后，深以为然地赞同道：“确是这样啊！”楚虽有才，晋实用之，被楚国大夫公子归生讲得有据有理。

无独有偶，历史上的楚国占尽了“有才”的天时与地利，却未能营造好“用才”的氛围。《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记载，吴起是楚国难得的将才和相才，楚悼王很重用他，让他作了国相。吴起一上任就对楚国刻意改革，走富国强兵之路。他彰昭法制，评定律令，淘汰冗散多余的官员，废除远亲公族的授爵制度，用这方面节约下来的资财抚养战士，增强兵力。同时，他还斥逐高谈纵横之术的游说之士，统一国家的舆论和人民的思想。经过吴起的改革，楚国迅速强盛，不久就南平百越，北并陈蔡，既击退了三晋的进犯，又取得了攻伐强秦的胜利，使诸侯大为震慑。但是，楚国旧日的宗族贵戚，被改革侵犯了既得利益，联合起来组成顽固的保守势力，欲置吴起于死地。果然，楚悼王一死，他们不等悼王尸体入殓，就乱箭射死吴起，后又车裂而分尸。人才就这样得到了不公和悲惨的结局。

读史是为了鉴今。从“惟楚有才”到“楚才晋用”，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楚有才而才不得用，晋用才从楚得之呢？细细分析一下，我们便不难发现，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其一，“领导”上重视。从晋文公创霸到晋悼公复霸，晋国的霸业前后持续了一个半世纪。在三百余年的春秋史上仅此一国，再无第二。文公时期，晋国国力强盛，经济发展，“政平民阜，财用不匮”。悼公时期北和戎邻，南挫楚师，鄢陵大捷后楚军再也“不敢与晋争”。不仅在政治上保持着霸主的地位，经济上得到大的发展，同时还创造了先进灿烂的晋古文化。晋国之所以“八面威风”(见李孟存《晋国史》)，能有如此之辉煌，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晋国君主重视人才、重用人才。对人才高看一眼、虚位以待、委以重任，给人才以相应的地位、适宜的礼遇、施展的舞台，让英雄有用武之地。并且，真正地尊重人才、使用人才，善于听取和采纳他们的意见和建议。有“领导重视”作保证，何愁国不强、业不兴？其二，机制上开明。“英雄不问出处”、惟才是举，楚大夫归生列举的析公、雍子、子灵、苗贲皇四位楚才的弃楚入晋，各有各的背景，但不管什么原因，只要是人才，只要对发展有利，晋国就坚信不疑地拿来用之，绝不信“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之歪理，对外来之才疑之忌之拒之弃之。当然，晋国开明的用才机制不只是表现在对外来人才的使用上，对国内优秀人才也是有才必用、量才适用。文公在外流亡19年后得以返回，那时的晋国还是一个矛盾尖锐、危机四伏的烂摊子。史载“重耳(晋文公)返国，国中多不附重耳”，反对势力相当张狂。面对这些矛盾和危机，晋文公以开明的用才机制，弃怨任贤，化解矛盾，“不念旧恶”，终于化敌为友。对于德高资深的贤者能者，文公礼贤下士，尊重有加，他“父事狐偃，师事赵衰，而长事贾佗”。在“明贤良”，“赏功劳”，“举善授能”的用贤政策下，很快形成了一个治国有方、勤勉能干、团结协作、同心同德的人才集团。晋悼公同样识才爱贤，知人善任，不但大胆任用能臣魏锋，虚心接受了与自己意见相左的“和戎”国策，对曾居楚十年的知荦同样信而任之，积极支持知荦推行改革，并大获成功，使文公开创的霸业得以恢复和延续。其三，环境上宽松。吴起虽为楚才也曾得到过使用，但在施展才华、大展宏图之际，受君主之猜忌、同僚之排挤，纵有才高八斗，怎奈何命如纸薄，终究由于身处的环境不够宽松而饮恨于楚。环境对人才的成长、发展和使用至关重要，良好的环境不仅能留住人才，而且能有效地用好、用活人才。“惟楚有才”、“楚才晋用”的历史经历是发人深省和耐人寻味的，从中悟出的道理对于指导我们当前的人才工作也是具有现实价值的。让我们以史为鉴，对自己拥有的人才给予足够的重视和保护，进行有效的开发和利用，不要再蹈古人的旧辙。（作者单位：襄樊市委组织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