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显福

《文化特性面面观》这个栏目我篇篇必读，且颇有感触。

湖北人毛病明显，但优点也很突出。湖北教训很多，但历史经验也丰富。就拿怎么对待“落后”，怎样抓住机遇、富强发展自己，“鸣飞”这世人皆知的典故，其中就隐藏着很多深刻的历史启迪。我们不妨细说这一段楚史，在里面咂摸一点于今天有益的味道。

群雄争霸的春秋时代，楚国雄踞南方，起先也被中原诸国瞧不上眼，而且在文化性格上被贬为“荆蛮”。但就是这个“荆蛮”，有荜路蓝缕的创业史，出了不少大有作为的君主，他们古贤英明的作为，主要在于能够任用贤臣能将，依托独特的天时地利，依靠勤劳勇敢的民众，逐渐把楚国发展成了一个大国。

世代的传承经营，到了楚庄王，终于成了春秋五霸之一，圆了宿世图强之梦。这就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典故。

楚庄王在继位时，并不是一个英明能干的君主，相反表现得十分昏庸。继位三年没发出过一个文件，整日声色犬马、饮酒作乐，并在朝廷门前贴出告示“有敢谏者死无赦！”大臣申无畏朝见，楚庄王左抱大奶郑姬、右抱二奶蔡女，坐在乐队中间，问“你来干什么？”意见与建议是不敢直说的，不妨打个比喻试试。申无畏说：“有五彩大鸟，栖于楚国高坡之上，已有三年，不见其飞、不闻其鸣，不知此是什么鸟？”问中带讽，敢向有生死大权的一把手质询是什么“鸟”，真是“无畏”。楚庄王却坦然一笑，随口问道：“寡人知道了。这非凡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你等着看吧。”

而大鸟却一直不飞不鸣，楚国在群雄逐鹿中一直没拿出什么战略举措。苏丛等大臣实在等不下去了，面见楚庄王都声泪俱下，发誓要用生命来免楚国灭亡的命运。这时楚庄王才从大怒转为肃然起敬，表示要顺从众意，开始振兴行动。其实，他心中窃喜，要的就是你们心里憋出来的这一股有冲击力的猛劲。

他一出手便不同凡响。选拔年轻有朝气、有闯劲的上层干部，肘制守旧派的权力。连内宫也立贤惠的樊姬为夫人，主持中宫工作。《史记·楚世家》以春秋笔墨记载：楚庄王浪子改悟，罢淫乐，听政，诛杀数百人，起用数百人，国人大悦。民主态度和用人标准的彻底改观，明法度、奖惩，自然民心所向。

朝纲整肃，政治清明之后，便有了向外扩展称霸的底气，战略霸业便不断取得胜利。灭庸国后，伐宋，获战车五百乘，组建成当时机械化武装。与晋国大战，俘虏大将解扬，大胜中使楚庄王认清了楚国实力，了解了中原大国的底细，由此进一步明确了楚国的战略方针。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战略目标就是与周天子平分天下，各领南北。他发动更大规模的战略进攻，在讨伐陆浑戎，大军经过雒水时，竟在周朝首都郊区布阵，以武力威胁，对象征江山社稷的九鼎，也公然向周天子问问轻重。周天子在恐慌中以巫道天命之术相责问，才缓释了他决战的锐气。

晋国为报前仇，并巩固霸权，以救郑国的名义，与楚国在邲交战，楚庄王又趁晋军高层意见分歧，打得晋军措手不及，获得战略全胜。邲这一战，决出了楚国霸主的地位，为飞鸣之举作了历史的注脚。

这是一个耳熟能详令楚人骄傲的故事，在今天它仍能让我们解读出更多有价值的政治文化信息。楚庄王当初面临群雄争霸的局面，不是甘愿居后，而是在内政外交上条件不够成熟。朝中元老相斗、越椒揽权自重，不把他这个乳臭未干的新王放在眼里，大事没办法做，小事不想做。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能做的就是等待机遇。声色犬马可迷惑权相、示弱韬晦。齐桓公能在争权斗争中，用假装中管仲之箭，骗得时间，制造机遇，捷足先登，楚庄王就能深藏宏图躲在声色犬马之后，等待腾飞鸣叫的时机。政治家以成败论英雄。往往施展雄才大略的细节是一些精心设计过的生活小事。而外部群雄纷争，豪杰竞起，战略格局也还有待冷静观察，以稳待变。

二是楚庄王志存宏图，图的是惊人之鸣，冲天之飞的霸业。不是小打小闹的一般举措，而是越常规、突破性的战略，力图从根本上改变力量的对比格局。

内强素质才能外树形象，有雄君还须有贤相，有方针还须有人才。只有朝纲理顺，人才机制搞活，才能使朝野清正，综合国力增强，以应变突发事件。所以楚庄王凭着贤相孙叔敖和一批治国人才，不仅有国力灭舒、破陈、克郑，无往不胜，而且在越椒发动内乱、准备政变时，也能及时镇压平息，无碍大局。

故尔，多少成就伟业，看似结果简单，背后却有着众多相关联支撑的要素。这个“飞鸣”的楚国故事，在审时度势、把握机遇、创造图强环境、发挥相对优势上给了我们很多古老而不过时的启示。落后不可怕，只要坚韧、沉着、不气馁、不浮躁、少论别人是非、先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咬定目标、励志奋进，后来居上不是梦想。

这个故事只是楚史上政治文化经验的一例，巧合的是这个鸟是有些像凤凰的、冲天惊人的五彩大鸟，不是叽叽喳喳的九头鸟之流，但它足以说明湖北历史人文的灿烂深厚。但历史只是湖北人文精神的一个渊源基础。一个地方的人文精神，不能仅仅停留在传统的层面上，关键在与时俱进，革故鼎新，不断的探索塑造、形成时代特征又为时代服务的精神动力与人文氛围。

最近，在湖北的人才起用与留人环境上议论较多。鄙人倒是有一个拙见，在一个信息高速交流、人才快速流动、资金高速配置、移民文化爆发出巨大能量的经济全球化时代，倘若我们片面的强调哪里成长的人才就在哪里留用，就不免有些刻舟求剑之嫌。战国时代的人才快速流动，客观上就是一种推动历史发展的好机制。最关紧要的是按市场调节、资源配置、知识产权保护利用的规律，来研究人才、人力资源的开发利用配置战略，以促进湖北经济社会加速发展，早日实现中部崛起的战略目标。“一鸣惊人”只是造势，“一飞冲天”才是目的。（作者单位：十堰市市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