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网（湖北日报）蒋显福

湖北是一个水资源大省，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水文化大省？

本专栏曾有文章写过水与湖北人的关系，读后深受启发。从物质运动与文化生成的关系上看，水与湖北文化精神有互动融合关系，值得我们观察研究的东西还很多。

湖北被誉为千湖之省，江河纵横，湖泊密布，两个孕育中华文明的大江———长江、汉江贯穿其中，长江支流———清江和汉江支流———堵河，成为湖北重要的水电开发带，随着潘口电站等系列水电工程的上马和长江、清江、汉江、堵河的梯级系列开发，湖北水电将形成东西两翼并举齐飞的战略格局。

毫无疑问，湖北是一个水资源大省，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水文化大省？上个世纪，在湖北的洪湖，掀起了“洪湖水，浪打浪”的革命风潮，贺龙领导洪湖人民做现代“浪里白条”，凭舟楫之利与国民党展开生死搏斗；1998年湖北成为抗击洪水的主战场，湖北人民取得了“98抗洪”的巨大胜利；为了防洪，湖北人民牺牲自己的家园，兴修了中国著名的抗洪工程———荆江分洪工程。为了综合利用水资源，在湖北的西部建成了葛洲坝、隔河岩水库和世界第一的三峡大坝。在湖北的西北部，建成亚洲最大的人工湖———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新世纪四大工程之一的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将从湖北境内的丹江口调水进京。隋朝的京杭大运河改写了江南与北京的历史，今天的南水北调中线输水工程对多维向地加强湖北与北方、北京联系联动起到巨大的作用。

一部湖北的历史，就是一部人、水之间调整、磨合关系的历史。

文化兴水，水兴文化。形而下的水资源背后是形而上的水文化，水资源使人们求得物质的满足，水文化则使人们感受到水文化的快乐。

产生于楚巫文化肥美土壤的道家和道教都对水文化有精细至慎地解读。老子在《道德经》中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在老子看来，“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它可以成为“道”的代名词；庄子也说：“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与江海。”庄子同样把江海比做“道”。生活在楚地水乡的老子、庄子从“水”中得到启示，所以创立了“道”。

禀承道家思想的道教进一步弘扬“水”性。道教标志性符号———太极图就是一个阴阳鱼，它波浪形的曲线，透出了一种动势，并活画出黑（阴）白（阳）两条首尾相抱而合鱼的形象，这两条鱼似在游动中旋转，而中间这条反S形的曲线，由上向下俯视，则呈一种水的旋纹状，喻示着事物发展在循环往复中的螺旋式上升，并静中有动、静动结合地展示了一种宁静的美。汉江岸边的武当道教供奉的大神是北方玄武（宋代改玄武为真武），真武大帝乃龟与蛇的合体，龟代表着“水”，蛇代表着“火”。在中国传统的“五行”说中，北方主“水”，《说文解字》称水为“北方之行”，真武是水神，在北方主水的真武被请到南方水多的湖北，这是先人对水所做的理性注释。因为真武代表水，所以在水多的南方，供真武以求雨顺；在北京故宫绘真武画像充当灭火器，赋真武以防火功能。

在汉水入长江的入江口的城市叫武汉，武汉有龟、蛇二山；在汉水中游有山叫武当，武当有龟蛇合体的真武和龟、蛇二将，武当以龟蛇二将镇门户，武汉以龟蛇二山锁大江，武汉与武当、龟蛇二山与龟蛇二将，一东一西，这些称谓饱涵着水与火相克相生、相反相成的文化历史沧桑。

两千多年前的屈原也有一种解不开的“水”情结。被流放于江南的屈原，一天来到江滨，叹口气：“我听说刚洗头后，一定要把帽子上的灰尘弹掉，刚洗过澡，一定要拂去衣服上的尘土，人又怎能让洁白的身体，去接受外物的污染呢？我宁愿跳入江河，葬身于鱼腹之中，也不愿高洁的身躯，蒙受世俗的尘埃！”于是，屈原就自沉汩罗江而死，生于湖北水乡的屈原终于回归水中，在水中找到了它的人生归宿。

千百年来，从屈原、李白、杜甫到毛泽东，无数文人骚人伟人与湖北的“水”结下了缘分，围绕着“水”赋诗作文，把湖北的水写成了一湖湖、一道道流淌着文化的圣洁、灵性之水。特别是在1956年6月，酷爱游泳的毛泽东畅游长江，在武汉写下了他唯一一首以“游泳”为题的诗词《水调歌头·游泳》。从1918年到1974年的56年间，毛泽东先后40多次到湖北。从1956年到1966年的11年间，先后在湖北武汉18次畅游长江。湖北人民实现了毛泽东“一桥飞架南北”、“高峡出平湖”、“送水进北京”的伟大构思。

湖北的“水”造就了老庄哲学和中国道教，造就了无数的诗词辞赋，水升华为一种文化符号，一种精神象征，水培养了湖北人的许多人文性格，湖北人从水中汲取了许多人文内核。

水遍流天下，没有私心，显示了一种人格美德；水滋养万物，万物生长离不开它，为人类创造福祉，默默奉献，这是一种仁爱精神；始终向下，关心下层，与老百姓在一起，这是一种亲和；水大象无形，随器物的形状而成形，这是一种高尚的境界；水浅时则流淌，水深则不可测，这是智慧的象征；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是力量的体现；水赴万丈深渊而无所畏惧，表现出一种勇敢；活灵多变，无微不至，这是一种明察洞析力；水看上去柔弱，“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它以柔克刚，刚柔相济，这是谦逊中的刚强；遭遇恶浊的东西，默不推让，这是一种包容海涵；水承受各种不法，最终能够澄清净化，这是至善；水入量器，保持水平，“水，准也，平准物也”，这是一种公平和正直；过满即止，不贪不纵，这是做人的适度；水历尽曲折，终究东流，这是一种伟大的志向。水是浪漫与现实、形象与抽象、朴直与华美的集中体现者。

总之，水有涵养，谦恭，不争，处下，朴实自然，古人说“大国者下流”、“君子之交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水的许多美德正是湖北人文精神的写照，水的一些弱点也正是湖北人应该克服的缺点。我们应汲水之长，弃水之短，变劣势为优势，变被动为主动，而不能片面地、错误地理解水文化所表现出的诸多特性，“处下”不是甘居落后，而是为了以下求上，“不鸣则已，一鸣冲天”；“柔弱”并不是一味的软弱，而是从大处着眼，从小处着手，为了更加坚强的柔弱，做大家、当君子、成智者；“不争”不是放弃，而是不争论，学习别人长处，埋头苦干，涵养力量。在理论文化建设上，湖北应该有水文化研究探索的专论专著，来呼应伟大而深刻的存在与实践。

水兴湖北，湖北兴水，湖北的发展离不开水。开发水资源，弘扬水文化，倡导水精神，做水在中部崛起中的支柱文章，是湖北人应有的思路和应做好的工作。（作者单位：十堰市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