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刘晓雪
农历新年一到,一种声音兀自响起:回家!
经历了风霜雨雪、雷鸣台风,甚至百年一遇的地震、海啸,换来的却是与艰辛不能等价的一点小小的欣慰。直到回家,踩着踏踏实实的泥土,看着无牙的老人眼角笑出的泪,瞅着孩子拖着玩具自顾自地满地打滚,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乒乓作响,这才明白幸福就沉浸在这色香味俱全的家里。
羁旅的日子里,异乡的风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撕扯掉我用来藏匿怯懦与愁苦的面具,我孑然一身,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却终究没能寻找到故乡的身影。
我在阴冷的空气中瑟缩地做梦,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并不奢望燃烧的壁炉和喷香的烤鹅。我梦到的是家门口一串晒干的辣椒,梦见诗人将眼泪滴在我灰尘仆仆的发梢,告诉我春天就在不远处。我踏着茸茸的绿草回家去……除夕夜的高适说:“旅馆寒灯独不眠,故乡今夜思千里。”周邦彦也告诉我:“落花都上燕巢泥,忍听林表杜鹃啼。”张可久更是悲戚:“红叶黄花芭蕉相伴,杜甫雁鸦重云相随。”而异乡的我呢?依然瑟缩着,因为我连诗人们“乡泪客中尽,孤帆天际看”的意境也没有了。
回家,踏上回家的路才知道自己离家有多远。门前的老槐树以主人的身份欢迎我,枝头零落的枯叶疲倦地守望我来去的身影。家乡空气里氤氲着浓郁的人气,浸染着久别重逢割舍不断的感动!我本来可以潇潇洒洒地走到家的面前,但不知为什么我却迟迟疑疑、脚步蹒跚。
从彼岸归来,画了一个圈,我的终点落在起点上。家就是家,飘雪的日子里,滴着口水去吞母亲做的鱼肉丸子;只穿一件毛衣就可感受贴心的暖意……即将远行,心难舍却坦荡。家,即使被岁月风化得无梁无椽,即使人气已经云散烟消,我最终也会匍匐进她的胸怀,因为那里写有如篆的大字———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