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间年华老去

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是一年多之后，她来医院找我，我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她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如果说以前是一枚鲜果的话，现在就是果脯了，很干，没有水分，不再滋润。她一点妆都没化，衣服也穿得极其简单，甚至有些邋遢，一个那么时髦的女人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当天晚上她约我出去吃饭，我这才知道他们家发生了巨变。

她说，就在她和外边那个男人讨论离婚结婚的时候她爱人出事了。

那天是她爱人的同事打来的电话，他们声音慌乱地告诉她说她爱人突然得了急病，半身不能活动，话也说不清，好像精神错乱了一样。

她马上就去了医院。她丈夫躺在急诊室一进门的床上，冬天的风透过半开的门吹进来，因为是急诊室观察，所以连被子也没有，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看见她就瞪得更大了，但是说不出话，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有话要说但不会表达。

他的同事告诉她，中午出去吃了一趟饭回来他就变得和傻子一样，说些没有逻辑的话，大家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叫了120直接送到医院。

她回忆说，丈夫生病的直接诱因是她过生日，他原本说好和她一起去马尔代夫岛，要办旅游签证的时候他突然变卦了，说旅游的钱压在一笔生意上现在拿不回来，生日的事情要吹。她那次和他大吵了一架，哭得特别伤心，气头儿上几乎说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吵架之后没几天他就生病了。她后来知道，他把全部钱上去的项目，被人骗了，血本无归。这就意味着100多万的资金化为乌有，几年的努力白费了。他那天中午出去吃饭也是为了借钱，至少把她过生日的钱凑够，生日过了之后再跟她说实情。但是现在借钱多难呀！他无功而返。

公司的人都知道他的困境，但他嘱咐所有人千万不要将公司的情况告诉家里，他说她肯定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有一个女同事也陪着去了医院，悄悄把她拉到一边，讲清实际情况之后感慨地对她说：“你爱人对你真好……”她说她听完了那句话之后，心就全部扑回了家里。她说，直到那会儿她才知道，她和她丈夫不是没感情，而是生活太平淡了太顺利了就要滋事，现在来了个打破平静的变故，真实的感情也被颠腾了出来。

他在医院住了几天精神就恢复了正常。医生说，这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一时性精神障碍，他们在医院常见，只要休息充分，做做心理治疗可以痊愈。

我后来也见过她丈夫，来我们医院看病，我能感到他面对她时眼睛里有一种孩子般的依赖。我问过她，她说，以前没注意到，生病之后才有的。

“你看他这样子，多让人心疼？我怎么可能离开他？”

他们结婚的时候她的父母不太同意，因为两个人的家庭背景差异大，她是干部家庭的独生女，他是外地农村四兄弟中的老大，但她心甘情愿非嫁不可。到出了这件事之后她才明白，之所以离不开他，就是因为他比别的男人和她更亲。我问什么是她说的“亲”？她说，就是只有他能让她生活得随心所欲。至于那个作家男人，她说，永远也忘不了，但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像为自己丈夫那样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因为他永远不会和她那么亲，永远只是“锦上添花”的情人，她和丈夫却彼此是中的炭。

我们又恢复了联系，她真是任劳任怨地照顾着丈夫和公司，成了无可挑剔的贤妻良母。有一天我在报纸上又看到那个作家男人写的文章，再见面的时候我还悄悄问她。她说，她也看了，但是已经有半年多没联系了，没时间是一方面，关键是没那心了，她说她现在和我一样，只是他的一个普通读者。

明日请看：让我为他疼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