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洁（楚天都市报 武汉 430077）

“报纸正刊是争一日之灿烂的，报纸副刊是争长久之名声的。不要为了一日之灿烂丢了长久之名声。”（诗人冯景元）在市场化语境中，文学副刊如何葆有自己的特色，成为高品位的时尚，令人眈思。就在众多媒体将文艺副刊压缩、砍掉的背景下，2005年3月，楚天都市报推出文学周刊“文心”，发刊词开宗明义：文以载道，澄澈心灵。

文果载心，余心有寄。《楚天都市报》文心周刊，追求品位，曲高而和不寡。《随笔》、《艺林》、《小作家》的成文示范；《语丝》的珠玉搜罗；《文心》周刊封面、《画中话》、《智慧果》对当下图像增值时代的认同，使该周刊层级分明。封面脸谱，全国视野，聚会刘白羽、文怀沙、启功、冯今松、宗璞、阿来等一线大家，提升了周刊的文化当量。图文并茂，雅俗共赏。

成文示范惠风在衣

不有屈原，岂有离骚。宋代黄伯思在《东观余论·翼骚序》中所述，因屈辞格高，影响甚大，世人“皆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所以好文章是可以感染人、激励人的。

《文心》周刊《随笔》、《艺林》、《小作家》三个版发“成文”。《随笔》集合生活的片段，思想的火花，灵魂的轻颤。凡目之所及，心之所至处，随性落笔，好文天成；琴棋书画入《艺林》，酌奇而不失其贞，玩华而不坠其实。仰观吐曜，状日月叠璧。俯察含章，摹山川焕绮。《小作家》里叙说光阴的故事，稚手泼淡墨，风景亦独特。更有名师评点，远近高低，见微知著。

示范成文均是作者性灵独抒。毕竟是新闻纸，编辑选编、约稿时，尽可能地因季节、新闻热点而定。以2005年9月8日《随笔》发《铁杆“粉丝”》为例。“超级女声”已落下帷幕。节目空前火爆，铁杆“粉丝”的追捧，“偶像”红得发紫。陈鲁民将话题由今及古，在对“超女”和北宋著名词人柳永对比中，层层解剖：论数量，“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就说明柳永的“粉丝”多得不计其数；论狂热，柳永随便给哪个歌妓写上几句，她就会身价倍增。于是，歌妓们爱得发狂：“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论铁杆，柳永的“粉丝”更是忠心不二。柳永死后无亲族祭奠，每年清明， “粉丝”们都相约赴其坟地祭扫，以至于相沿成习，称之为“吊柳七”或“吊柳会”……可见柳永“粉丝”之情状毫不逊色于当今“超女”。

文以载道，其魅力在于因物起兴，托物言志。显然《铁杆“粉丝”》意不在罗列现象。“追捧偶像，总难免有一定副作用。湖南有一个15岁的女‘粉丝’，为参加超女比赛减肥过度成病，居然活活‘饿死’。相比较而言，柳永的副作用似乎更有诗意，气魄也更大一些。柳永名词《望海潮》中有佳句称赞杭州之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想不到被他千里之外的一个著名‘粉丝’金主亮看到了，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效果，‘此词传播，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①有这样惊人的‘副作用’，差一点儿被人当成‘汉奸’了，是柳永万万想不到的，不过也充分说明柳词的巨大魅力。如果那时就有发短信技术，恐怕支持柳永的‘粉丝’，除了让短信公司赚个钵满盆溢，还能拉动经济增长几个百分点。”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柳永及其“粉丝”早已作古，随风远去，愿今天的偶像与“粉丝”都能比柳永们更精彩、更健康、更洒脱，也更有品位，更少一点“副作用”。如此文意，一条新闻稿恐怕难以传达其美。类似美文，不胜枚举。《诗品》说：“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苒苒在衣。”好的文艺作品，就如惠风在衣。

摘句寻章吐纳珠玉

法国雕塑家罗丹说，“生活中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生活中处处存在动人之处。”然有不少人，尽管眉睫之前，有卷舒风云之色，却“眼前有景写不得”。所以古人有云，不积硅步，无以止千里。《文心周刊》之《语丝》则致力于寻章摘句，目力所及，国内外美文小品、隽永妙言、人生哲理等，求格调清雅，滴水藏海。代读者制造用语情景，变成一个巨大的妙语超级兵工厂。

2005年7月28日，建军节前夕，《文心》周刊《语丝》推出专题“咱当兵的人”：有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里单薄的血肉之躯护卫起一个民族的骄傲；有曾有情《一百二十个雪兵》里一个人在雪原与浸入骨髓痛彻心扉的孤独搏斗的坚韧；有杨牟《打靶场上》的练兵，新兵兴奋，老兵从容，在没有硝烟的岁月里，战士们用汗水为自己洗礼；更有编辑链接，从先秦到唐到宋对边塞诗的检索，“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王维《少年行》）“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出塞》）“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陈陶《陇西行》）“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陆游《书愤》）“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范仲淹《渔家傲》）一一读去，金戈铁马，思乡浓情……一代代文人骚客用软笔浓墨寄托自己无尽的英雄梦侠客心，是不是觉得军人的形象原来也有如此多彩。

在文学世界，最经典的意象，总少不了江南风物、江南情怀。江南是一个梦，梦中山水清雅婉妙，安抚着每一个渴望宁静的灵魂。不论你是否到达是否停留，它都已悄然驻守在心底深处，不留神便溢成满纸灵动生辉的诗词。当你看到《语丝》编辑串联的一段文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志南和尚《绝句》）江南的风雨太轻太柔，总和那油纸伞纠结成生生世世的缠绵；“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枫桥夜泊》），江南的夜渗满忧伤，渔火暮鸦牵扯出满鬓风霜的乡愁；“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韦庄《菩萨蛮》）江南的女子芙蓉映面，纤手把盏，在三尺酒垆前站成千古佳话；“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江南的水清莹灵动，浓妆淡抹总相宜，连苏子也艳羡那袅娜芳华……是不是也怦然心动了呢。

再看例文选登，余秋雨《江南小镇》里磨得发亮的青石板路铺出窄窄的巷陌，纵横的河道串起乌篷船的“吱呀”声；汪建中《江南女子》杨柳春风里，莺歌流转，巧笑软语，那一众的江南女子啊；郁达夫《江南冬景》温一炉新焙的绿蚁酒，和那千杯不醉的知己，在如莲般殷然灿开的烛花下，促膝共话巴山夜雨；吴均《与朱元思书》情景兼美，辞章俱佳，读之如赏一幅山水写意，明朗洒脱，清新淡雅。

“消费社会首先论证了资本主义平等的神话”。②尽管因受众文化素养的深浅、理解力的不同，《语丝》所刊发文本传达的审美讯息，最终的被吸收度有所不同。睹《语丝》，寂然凝虑，思也许难接千载，却也可通百里；视难通万里，也可达千里。吟咏之间，虽非吐纳珠玉之声，亦非糟粕；其思理非致，也可为妙。

图像增值锦上添花

特定的时代产生特定的文化。文化本身就是时代的产物。贺敬之的革命颂歌、王朔的痞子文学、周星驰的无厘头、金庸的江湖侠义……这些独特的文化现象，大众为之倾倒，为之狂欢，为之落泪。它们都曾影响了一代人，甚至改变了不少人的人生道路，影响了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而今，在当下这个图像增值的时代， “图像对语言的傲视、挤压、收编、霸权或不屑一顾、耻于为伍”，③越来越强烈。生活中，偶得空闲的人们，习惯地是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或者到影院看电影。 “人们在休闲、消费和感官满足中接受了新的消费方式和生活方式……现代消费主义文化悄然形成。”④文学若是愿意进入人们的生活的话，就有必要借助于图像。

“图像就是符生活，但它假称不是符号，装扮成自然的直接和在场。而语词则是它的‘他者’，是人为的产品，是人随心所欲的独断专行的产品，这类产品将非常自然的元素例如时间、意识、历史以及符号中的间离性干预等等引入世界，从而瓦解了自然的在场。”⑤在文学文本中，语言和形象本就是统一和凝结于语言的一个东西，语言蕴涵着图像，舍语言便无以求形象，尽管严格说来，语言不可能穷形尽相。毕竟，图像带来的形象感，比文字带来的形象感更直观更夺人眼目，《文心》周刊一个大胆的创新，就是向图像倾斜，推出《画中话》全图版。这个漫画专场，疏朗的线条，斑斓的色块，灵动的只言片语，简简单单，拼加在一起，牵引我们微笑哀伤，轻舞飞扬。还有《智慧果》出趣题美图，考眼力脑力。填字游戏、图片找碴、推理探案……既休闲娱乐，又开心益智。

对图像的认同，并不是放弃《文心》周刊的文化理想，趋俗从简。图像只是一个引人注意的渠道，真正打动人的还是文字。比如《文心》周刊封面，大图大题，夺人耳目。尽管有的图片占有近1/3版的篇幅，文字依旧是主题。因为无论图片在构图上多么精致，用光上多么考究，色彩是多么逼真，质感是多么强烈，但它还是一张图片。

《文心》周刊能在当下较为浮躁的文化界产生震荡，让读者认同欣赏，靠的是文字描述，字里行间显现的刘白羽的襟怀坦荡、爱如磐石、慷慨纵横；文怀沙的仙风道骨、风趣幽默、浪漫多情；冯今松的胸罗万象、熔炼古今、大智大巧；王岳川的工书能画、通晓音律、诗心慧眼；启功的博学宏通、诙谐幽默、儒雅大方；宗璞的锦心绣口、至精至诚、柔中寓刚；阿来的天马行空、气象不凡、酒量惊人；张炜的独步苍茫、诗意栖居、会善明真；毕淑敏的清澈医心、悲悯生命、解语神圣，还有邓一光的坚硬如水、刘醒龙的独抒性灵、余华的特立独行、聂干因的心匠自得、涉戏成趣……

在娱乐独领风骚，图像独步天下的今天，“文学作品所提供的娱乐与它所要付出的智力代价之差，使它无法与包括视觉艺术在内的其他娱乐相竞争。图像时代留给文学的难题因而就是如何创造和发挥其特殊的、不可替代的美学功能。”（金惠敏《图像增值与文学的当前危机》）而楚天都市报《文心周刊》的实践表明，如果我们的文字真是拥有了一种以一当十的品质，图像也许就将是文字的装饰，至少归于装饰、互为装饰。

注释：

①《鹤林玉露》，罗大经著，中华书局，1983年8月

②仰海峰著《走向后马克思：从生产之镜到符号之镜－－早期鲍德里亚思想的文本学解读》，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3月

③金惠敏《图像增殖与文学的当前危机》，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9月

④马尔库塞著《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张峰等译，重庆出版社，1988年

⑤阿莱斯·艾尔雅维茨《图像时代》，胡菊兰、张云鹏译，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

（编辑：徐蟾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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