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国军”的防护圈内

《松花江上》，我们从开始筹备到后期完成，前后用了八个多月时间，而实际工作日大约只有五六十天。时局的动荡，不时影响着我们的进度；而胶片、器材方面的困难，也常常迫使我们停工待料。我们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摄制组成员团结、刻苦、不怕难的精神犹为显得可贵。这里我特别想要提到的人就是本片的男主角，扮演我“表哥”的王人路，他为这部片子付出了终身的代价。

王人路长得浓眉大眼，很英武的样子，表演真挚，一点不端“英雄”架子，我在和他演对手戏时，感觉非常踏实，就像自家的表哥一样。非常不幸的是，王人路在演最后一场矿工暴动的戏中，镜头要求他从房顶纵身跳下和一个日本兵搏斗。第一次拍下来感到姿势不够理想，他就毫不犹豫地又爬上房顶，准备再跳一次。这时，摄影机在调角度，他一人在房顶上琢磨跑跳的姿势，不料他那双乌拉草做的鞋子打滑，身体一歪，跌了下来。本来实拍时下面有七八个人准备好一张拉紧的大网，眼看他猝不及防掉下来，大家惊呼之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表哥”从房顶重重地摔在地上，腰部着地，伤到了中枢神经，立即昏迷过去。

那是1947年的夏天，东北的解放战争正一触即发，交通工具、医疗设备，方方面面的条件都非常困难，出了这样的意外事故，摄制组仍然排除万难把“表哥”先从拍摄现场送回“长影”，再转送沈阳，以后又送往上海。最终，我的“表哥”王人路还是瘫痪了，胸部以下全无知觉。在以后的30年间，他以坚强的意志和高尚的品德自我锻炼，发挥光热，赢得了周围人的尊重与爱戴。“文革”期间，他的“满映”经历可没少让他受苦，可堪告慰的是，在他1978年初去世时已经看到了“四人帮”的垮台。

《松花江上》拍摄结束时，已经是1947年的八九月份了，我们的人民解放军包围了长春，“紧箍咒”越缩越小。有一天夜里，流弹都打到了郊外电影厂的围墙上。国民党守军惊恐万状，他们把电影厂里里外外的大树都砍了，生怕解放军藏在树林里潜伏而来。再有，长春市郊的交通要道都设了关卡、拉起了铁丝网，全城笼罩在紧张的战时气氛中。这时，通往关内的中长铁路也中断了。我们就这样被困在“国军”的防护圈内，每天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通过森严的哨卡，往返于市郊之间上下班。

这时，周副主席捎来口信，要我们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安排行动：如能进关继续工作就撤进关内，如不能进关就在原地等待解放。金山考虑：他在长春和沈阳的基础还不错，潜伏下来可能还有作为，除了电影厂，还有不少质量不错的电影院弃置在那里，鉴于重庆时国民党对演出场地的苛刻控制，我们能多接收几家电影院也好。所以当时我们立足不走，留在长春。那时谁会想到两年之后，不要说长春，连全国都解放了！

明日请看：撤出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