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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人的社会责任与良知………………………………罗建华(12)
(2007-04-16 09:10:50)

罗建华(长江日报报业集团 430015)

感悟“千辆的士挽留节目主持人”

五年前,长江日报老编辑巴兰兰写了一部长篇小说《非常新闻》,其中一段情节记忆犹新:一名记者因揭露“黑社会”而惨遭杀害,开追悼会那天清晨,报社大楼周围赶来无数的士为他送行,汽笛一齐拉响,低回哀婉,特别悲壮感人。原来,这名记者曾经劝服过一位打算跳楼轻生的“的哥”,的士司机们记住了嫉恶如仇又助人为乐的他。这是小说的艺术虚构。

没想到,这样的场景居然成为现实中真真切切的一幕。据今年1月8日《武汉晨报》报道,湖北楚天交通体育台“小宁新时间”节目调整主持人,当夜消息一传开,引来千辆的士一大早聚集在电台前的马路上,一起挽留节目主持人小宁。其实,电台是让上了一年夜班的小宁去开办午间节目“一路走好”,同时也好好休整一下,谁知牵动了江城的士司机的心。

千辆的士聚集马路,虽然一度影响交通,但这种方式是司机们对“小宁新时间至爱深情”的表达,当场就有的哥高喊:“小宁,我们爱你!”

为什么,一个节目主持人的调整,能产生如此反响?其中并无奥妙,只是小宁乐于听司机们的牢骚、解答司机们的疑惑、提供司机们所需要的信息,甚至帮助遭遇不测的司机脱离险境,司机们离不开她。有的司机说:“小宁新时间”就是我们夜班司机的眼睛和耳朵,没有了小宁,我们就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在新闻圈,小宁这样的媒体人为数不少,但也有些记者总在等待天赐良机,“抢”一个惊天动地的新闻,或绞尽脑汁“策划”一个有轰动效应的什么报道。似乎只有这样,受众叫座,同行叫好,博取一片掌声,媒体才有味儿,记者才有份儿。小宁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一份工作做好,惦记着她所服务的的哥的姐,喜与他们一起喜,忧与他们一起忧。她担当的是一座空中之桥,把一个个在夜色中四处流动、孤单无依的的哥的姐们联系起来,让他们的手拉得紧紧的,有着共同的精神呼吸,成为一个群体,产生看不见的力量。

如果不是调换岗位这一插曲,小宁不会“一夜扬名”,她也并未期待“一夜扬名”,她仍会在幕后尽她的职守,为成千上万的的哥的姐架起一座桥。正是她爱着成千上万的的哥的姐,她才获得成千上万的哥的姐的爱。

爱是无价的。上了一夜班的小宁走出电台,向的哥的姐深深鞠了一躬。报纸刊发的大照片好壮观,满街是黄压压的的士,路边是挥手致意的人群。这个早晨,小宁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被请上一辆的士,一百余辆的士尾随其后,集体送她下班回家——这是多么难得的荣耀。

新闻媒体和从业人员,该是一座一座桥。“千辆的士挽留节目主持人”表明,怀有一颗赤诚的心,忠于职守,秉持操守,为受众特别是为底层的老百姓服好务,你的价值就在其中了。受众离不开你,就是对你的最高奖赏,你就是品牌,你就是无形资产。即使不出现类似的戏剧性场面,你所做的一切,也会留存在人们的心中。

一只公鸡和五棵树

一位农民造飞机,如果试飞,他会选择谁坐在他的身边一起上天,共同经历这一光荣时刻?——这是中央电视台一个访谈节目采访这位农民时的提问。

在他回答之前,主持人把话筒递给观众,让大家先猜猜看。有人说他会选择支持他的妻子,有人说他会选择养育他的父母,有人说他会选择资助他的企业家。最后,这位农民的回答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他憨憨地说“我会带我家那只大公鸡上天”。台下一片哗然。这位农民解释道,他不知道试飞能不能成功,一旦出了危险,只有会飞的大公鸡才能逃命。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我们不是总说农民最没有素质吗?其实他们把性命看得很金贵。而尊重生命,在一个人的人文素养中占有重要位置。这位质朴的农民一句质朴的大实话,表现出一种真正的绅士风度。

我们的媒体则时常忽略生命、漠视生命,诸多涉及灾祸的新闻,不经意就把“死亡”的情状当成卖点,甚至“恶搞”一番。

触电而亡的被叫着“烧焦的烤鸭”,溺海而亡的被称着“鲨鱼的美餐”,危及生命的高速公路连环撞车被戏说为“倒了多米诺骨牌”。夏天,青少年不幸溺水而亡,版面上会不时出现这样的标题——《三少年玩水,两人玩掉性命》、《下湖嬉闹,水底殒命》,轻慢得没有一丝惋惜,看不到对生命的尊重。还有的媒体刊登《达尔文奖评出国际上最愚蠢死法》,包括“斗气玩自锯”、“飞机上秀屁股”、“响尾蛇当球”等,挖苦而不是告诫,含有某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澳大利亚闻名全球的鳄鱼猎人史蒂夫·埃文,2004年表演喂鳄鱼时,怀中抱着他仅两个月大的儿子,真是惊险刺激。但这种“勇敢”惹来极大的争议,大多数媒体予以强烈批评:不能拿生命开玩笑,尤其不能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2006年9月4日,史蒂夫·埃文在昆士兰珊瑚礁拍摄水下纪录片时,一辈子征服鳄鱼的他,不幸被一种“魔鬼鱼”刺中胸部而不治。这时候,媒体又对他的遇害纷纷表达惋惜。

现在的情形是,不少人热衷于惊险刺激,并不热爱生命;不少人热衷于游山玩水,并不热爱大自然。2006年国庆节,济南爆出的一条新闻是:五龙潭公园“蝴蝶生态科普展”的万只蝴蝶死于非命,都是因为游人太“爱”这些可爱的小生灵了。生命在这里成为狂抓恶捕的玩物,这使我想起《读者》杂志主编彭长城选拔人的五条标准之一——“不识五棵树以上的人不提拔”。

是的,对于从事新闻等人文工作的人而言,连五棵树都认不全,能说他的情感丰富吗?能说他热爱生活吗?能说他尊重生命吗?媒体酿造的氛围,作为一种社会心理“表情”,直接影响公众情绪,正邪善恶都在日积月累之中。我们的心中倘若缺乏绿色,又怎能去播撒春风呢?

一只公鸡和五棵树,多么简单的话题,但又是对人的基本考量。

别人的痛苦不是你的新闻

2006年初秋时节,一批学者为上海书展推荐十本好书,其中复旦大学哲学教授张汝伦推荐了苏珊·桑塔格的《关于他人的痛苦》,提到一个电视新闻画面:一位人士寻短见吞下大量药品,正在病床上抢救,采访的金属话筒强行伸到其嘴边,一个女声冷冷地劈头就问:“你为什么要喝药?”

喝药源自某种痛苦,抢救中又经历着痛苦,身心的双重痛苦正在折磨当事人。但,这是他人的痛苦,媒体才不管这些,怎么有卖点就怎么报道。

“痛苦”是个好题材。法国媒体报道一名叫着迪努瓦尔的女子“换脸”成功,她作为全球首例而由衷高兴,对“捐脸”者表示深深的感谢。这本是一段佳话,有些温馨,可被我们的媒体一转发就变味了,挖出“捐脸”者后来是上吊自尽的,标题做成耸人听闻的《“换脸女”新面孔来自吊死鬼》。这既不尊重“捐脸”者的义举,又不尊重“换脸”者的感受,触动双方亲人的痛处,也大倒受众的胃口,一件美好的事情弄得如同恶作剧。

这是极端一点的例子,更多常见的“痛苦”泛滥媒体,充耳不闻。电视上一些“人生”栏目,主持人为自己采访技巧的“毒”沾沾自喜,那就是生生地往人家的痛处戳,不戳得人家泪流满面不罢休,仿佛他们的节目叫“痛苦人生”。每当天灾人祸,媒体习惯于聚焦人家逝者亲友悲痛欲绝的面孔,越是泣不成声越要“放大”效果。即使“倾诉”栏目,有一篇做了这么个“精彩导读”——“女儿上了大学就不听话了,恋爱,同居,堕胎”, “精彩”在哪儿?全然是个冷漠袖手的旁观者。

媒体能是这样的旁观者吗?媒体是为公众服务的,为公众营造着“拟态环境”,公众由此去体会社会的冷热、世间的炎凉、人情的温辛,在不知不觉中进行模拟,于潜移默化中慢慢形成自身人格。痛苦不是不能报道,根子在用什么态度去报道——态度决定报道什么和怎么报道,从而提供什么样的“拟态环境”。

记者不是旁观者,也不是救世主,报道“痛苦”要站在公众立场,把“他人的痛苦”当作“我们的痛苦”,出发点是疗救和减少痛苦,慰藉受伤的心,为人们提个醒,引起社会的关爱。如果涉及个人隐私,更要悉心呵护。而我们常常看到:媒体一边苦苦寻找赚人眼泪的“典型”,煽情般发动受众去“献爱心”;一边又在常规报道中无视痛苦,冷着面孔往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媒体之所以热衷于报道“痛苦”, 据说是受众心理有这种需求,人们乐意从别人的痛苦中“提升”自己的幸福指数,因此一切变得堂而皇之起来。然而,即使真有这种需求,媒体也应当超越这种需求,给予引导和调节,激发受众的同情心和正义感,校正畸形的“幸福观”,绝非是不断去刺激这种需求使之恶性膨胀,最后导致人道主义精神的流失。

新闻工作者属于人文知识分子,应当最善解人意。宋代诗人扬万里尚有这样的诗句:一句是“却是竹君殊解事,炎风筛过作清风”,一句是“风亦恐吾愁路远,殷勤隔雨送钟声”,表达的都是善意,让人尽可能少一些痛苦。人生多艰,守望社会良知的我们,何不多“作清风”、常“送钟声”呢?

(编辑:肖曜)#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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