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教授乔新生：时代需要市场主体和公民思想解放

　　荆楚网消息 (湖北日报) 乔新生
　　当前，新一轮思想解放正在兴起。对此次思想解放的认识，出现了这样一种看法，即有人认为，解放思想只是执政者、决策者的事情，与普通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只要执政者解放思想，市场经济运行机制就会按照自己的逻辑发展下去，市场主体也会按照市场规律，从事各项经济活动。所以，当前的解放思想仍然是指执政者思想解放。这实际上是一种片面的看法，没有看到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社会运行机制的变化。
　　过去，当整个社会资源集中在少数决策者手中时，解放思想主要是针对决策者。没有决策者的思想解放，就没有资源的重新配置，也就没有市场经济的运行机制。
　　如今，社会资源绝大部分分散在市场主体手中。解放思想不仅仅要求执政者思想解放，同时也要求市场主体和公民思想解放。现在一些先富裕起来的人，骄奢淫逸，竞相攀比，把大量的财富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在一些城市，小富即安，不思进取，对未来经济发展缺乏长远打算。在这种情况下，解放思想必须注入新的内涵，执政者不仅要大胆创新，带头实践，把解放思想变成扎扎实实的各项改革方针政策，同时也要教育和提醒市场主体和广大公民，必须牢固树立平等、自由、宽容的价值观念，学会在多元化时代分享财富，在民主法制框架内，实现共同富裕。
　　因此，当今社会解放思想具有双重含义：一方面执政者必须按照宪法和法律的要求，自觉接受公民监督，把各项改革主导权交还给选民；另一方面，作为现代社会公民，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必须重新树立价值观念，把脑海中长期形成的封建意识和计划经济条件下的思维定势彻底清除干净，从平等竞争、相互尊重的角度出发，重新寻找自己的社会价值定位。
　　在这种背景下，新时期的思想解放必须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首先，尽快实现从市民社会向公民社会的转变。市民社会是权利本位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每个人都是“理性人”，他们以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为活动出发点，以实现财富快速积累为行动目标。然而，如果市民在追求个人财富过程中不择手段，不仅会增加社会交易成本、司法成本，而且会激化社会矛盾，不利于和谐社会的建设。公民社会是人类政治文明的最高表现，在公民社会每个人既享有权利，同时也承担义务，在权利义务均衡的状态下，实现社会财富的全民共享。
　　其次，尽快实现从政府主导改革向市场主导改革的历史跨越，自觉扮演社会改革主导者。几千年封建思想陈陈相因，形成了一系列错误的法制观念。每当改革出现问题的时候，人们总是习惯于眼睛向上，把所有解决问题的希望都寄托在政府身上。这种改革的路径依赖不但容易导致行政机关权力扩张，而且容易产生不良的“清官”、“酷吏”思想。面对改革出现的各种复杂问题，人们总是希望政府出台严厉的法律措施，实行一刀切，而没有学会在社区自治的原则下，按照共同商定的契约，规范彼此的权利义务。实现从政府主导改革向市场主导改革的历史跨越，要求公民在解决彼此之间存在问题的时候，必须时时刻刻学会宽容忍让，必须通过商业谈判或者社区博弈协调关系。
　　第三，尽快实现从个人道德判断向社会价值判断转变，自觉维护社会公共利益和国家利益。市场经济社会是利益主体多元化的社会，也是道德多元化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标准，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价值判断。如果将个人的好恶强加到他人头上，对那些有别于个人道德价值的行为大加讨伐，那么，不但会破坏社会共识，而且会形成恶性循环。另一方面，每个公民在追求个人价值实现的过程中，必须考虑到国家利益和公共利益，不能把个人的利益建立在损害国家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基础之上，必须自觉地遵守社会价值标准，维护社会公共秩序。
　　第四，尽快实现从阶级斗争向合作多赢的观念转变，改变传统的均贫富思想，实现体制内的相互博弈。在传统观念中，不患寡而患不均，因此，当社会财富分配发生倾斜之后，一些人就会出现严重的心理不平衡。在一些西方民主国家，面对财富分配中出现的问题，人们更愿意通过体制内的博弈，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愿通过非法的方式，实现财富的再分配。但在我国，由于体制内的表达机制不畅，所以，人们习惯于通过体制外的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如果我们没有学会依法表达自己的诉求，通过合法的途径实现社会财富的再分配，那么，整个社会就会处于动荡状态，创造财富的美好愿望就无法实现。所以，我们必须学会用选票而不是用拳头分配财产，必须在宪法和法律的框架内，保护他人财产，尊重他人权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保护自己财产，实现自己权利。
　　总而言之，在解放思想的过程中，我们不能顾此失彼，不能只重视执政者思想解放，忽视了市场主体和公民的思想解放。在社会矛盾和利益冲突日益复杂的今天，执政者思想解放，就意味着按照市场规律，制定体现公民意志的法律规则，并自觉地依法办事；市场主体和公民的思想解放，就意味着在充分享受权利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所肩负的历史重任，自觉地把权利义务联系在一起，建立一种权利义务均衡的责任社会。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