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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父亲的香烟 柳风

发布时间:2008-03-24 16:16:00 来源:

  父亲是名教师,教导主任,不喝酒,但嗜好抽烟。
  最早他抽的是烟是大公鸡,每包一角五分。后来变成圆球的,每包二角。这在当时来讲是比较中等了,很多人都是自己用种的或买的烟叶卷烟,即使买也是几分钱一包的经济烟。当时农村流传着这样一首顺口溜:县干部抽的东方红,区干部抽的红金龙,乡干部抽的大鸡公,老百姓抽的本人造、自加工。
  父亲抽的烟在一个时间后变成新华,档次又高了些,每包二角五分。新华烟抽了之后变成游泳了,游泳的是三角六一包,这在当时来说,是高档次的了。
  当他正在一步一步地走进高档次时,被“文化大革命”作为阶级敌人清除到农村了。到农村后,立即与四类分子一起劳动改造,他的烟即又落回到大公鸡了。我天真的问他,您抽了游泳后再抽大鸡公能行吗?他说烟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味,只是不抽觉得不平衡。我不懂,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意思就是他没别的消费,再要不抽烟,就中心中不平衡了。所以他的一生从来不想做房置业什么的,只是让母亲在家把一个破旧的房子修修补补的,能住就行。他说吃喝才是真,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队干部把他派到水库工地劳动,他还像领导一样很操心队里的事。有一次天不亮下起大雨,那个瞌睡虫领导人没动,社员更懒得动,他一个人起来用稻草盖好柴垛,又在周围挖了一条小沟,天才亮。别人睡得暖洋洋的,他的衣服都淋湿了,但他还洋洋得意地讲,我昨天晚上就考虑到,生怕下雨把柴火下湿了不好做饭,今天终于把这个解决好了。瞌睡领导只哼了一声。
  队里把几个四类分子安排的住在一个粮仓里,晚上睡觉前,让他读“老三篇”(毛泽东的三篇著作)他也很认真的“领导”学习。开群众大会时,叫一个年轻人读“毛选”,当那个青年人把逆流读成“弟流”时,他很认真的纠正。那个自认为很有水平的青年面子上挂不住了,找碴开大会斗争他,说他不老实,瞧不起贫下中农,是阶级敌人向革命群众的反扑。
  半年后,又来的政策,让他回校,虽然是管基建。这样也很好,毕竟有工资了。父亲的烟又是游泳了。我对母亲说既然大公鸡一样能抽,何必要贵的呢?母亲说他只有这一个爱好,就是抽烟,你看他身上穿的都是最便宜的布做的衣服。他的工资除了生活费是他自己留着的,都交给了我。
  是的,母亲给他用尿素做的裤子,虽然染成黑色,日本产几个字还是看得很清楚,他平时还常穿着。顺便说一句,那时用尿素做衣服,还要有关系的人才弄得到哟。一人一年八尺布票,做了上衣无裤子,做了夏衣无冬衣。
  父亲为人很耿直,说的不好听是吝啬,对烟更是不近人情了。他还在农村的时候,别人去我家玩,他从来抽烟总只是只顾自己抽,也不对人敬烟。就是干部去我家他也不给,要抽烟时自己拿出一支来,先在烟盒上抖几下,慢条斯理的含在嘴上,再用打火机拍的一声点燃烟,对在场的人不闻不问的。只有母亲看不惯时从屋时拿出烟来奉给别人。我问父亲为什么不给别人抽,他只说了说四个字:“懒得奉承!”
  改革开放后,我每次回家总看到他的烟在变化,襄阳、芙蓉、红梅,到红塔山。
  前年我回家去给他带了几条软包“黄鹤楼”,他抽后说很好,让我常常给他带这种烟。其实他并不是没钱买,他说是享受我的孝心。
  他的烟瘾并不大,两天才一包烟。我也不可能常带烟回去,只不过是逢年过节回家时才带,他很喜欢。他自己现在也是买“黄鹤楼”了。
  黄鹤楼烟比大公鸡的价高了100多倍。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大公鸡”的烟。但从父亲的抽烟的历程中,感觉到时代的巨大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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