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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

发布时间: 2009-11-23 17:08   来源: 荆楚网   进入电子报

  一
  天刚亮的时候,潮湿的大地上温暖栖息着的光线,在空气中花儿一样地盛开了。
  一个人站在发白的早晨里,原本氤氲的天空,灰蒙蒙的铅云里隐隐渗透出点一点点细微的光亮,它们安静地抚摸过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和过去所有停留过的空间一起。站在那里,空白了自己所有的思绪,慢慢地弯了腰,在跑道边的香樟树下与周围的生命一起呼吸着早晨空灵的气息。随处流浪着的细风开始摇曳起香樟树上淡绿的叶子,弄得初生的阳光钻在树叶的细缝里藏来藏去。
  有人说。有一种成熟不是自然的成熟,而是被生活的烈焰炙烤得有点焦黄而已,看上熟了。有一种苍老却属于青春,因为那皮肤还稚嫩。有的时候我就这样对自己所经历的以及周围的事情产生了不可名状的怀疑,甚至是别人永远都无法触及到的那份隐痛。这种痛一直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里,时间长了便忘却不掉,根深蒂固了。
  一个人自私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算是我生命最温暖的安慰。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很久很久。有些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或者怎样开始的,高三结束的那一天,我在那一天终于摆脱掉了往日这似人非人的生活,激动的心情无法掩饰内心里的那一点幸福一点自由,或许还有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慢。
  拿着粉笔走在安静的教室里的讲台上,手里哆嗦着的粉笔缓慢地勾勒出晨的名字,所有的一切也在脑海里清晰了又模糊,我把她从过去的那一段时间里小心翼翼地幻化在我的面前。睁着酸痛的眼睛看着她,我怕我眨一下眼睛她就会淡淡地藏进空气里。
  记不清是哪一天的生物课,我也是这样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晨也坐下了。但是那时的感觉似乎与平常不一样,我瞥了她一眼,糟糕撞上她黑亮的眼睛,突然身体上好像被阳光炽热的温度灼伤了一样。燥热和疼痛。她也许不会觉察到这一点。我假装睡着,头慢慢地靠向你的肩。她没有动,就这样让我静静地靠着。过了很久,安静的体温似乎没有让我感觉我在贴近她,她以女孩子的本能避开了,没有吭出声。但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异常,只感觉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与突然安静下来后的课堂上的那个急促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让整个世界仿佛瞬间紧张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但我却不敢去看她一眼,剧烈的心跳压着我的呼吸几乎要让我撕开了。那么安静的环境,让我的手指颤抖起来,扭扭咧咧的几个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了。我似乎也在不知死活地享受着将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一点点复原的感觉,尽管它是那么的难受。最后班里开始有了一丝躁动,我也吭了一下自己微微的嘶哑嗓子,迟钝地转过身子。
  一段悦耳的音乐漫漫响彻了整个校园,从心里发出的一声强烈的呼吸声,响得那么干脆。
  在旁边的晨也吭了一声,可能是刚才的紧张压抑了,估计现在也才换过气来。一下课大家就开始议论,到底他们嘴里叽里咕噜在说什么我也不清楚,看得出是针对我和晨的。
  我起身找到别的空位坐下,继续做上节课的内容,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多少遍了。前排的女生转过来说,没看出来啊,你们……我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我努力压低了声音。
  也许吧。我们可能已经如大家预言和祝福的那样了。
  放学后,我拉着晨去了我们曾经去过的湖边。
  我牵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过暖和的栏杆,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走过无数遍的小路上,没有说什么。但她却始终是用那个甜甜的笑陪着我在走。
  在公园的平台上面我们抢着买来的糖葫芦跑了好远好远,好久好久。
  黄昏慢慢平静了,空气中还残留着午后的余温,古铜色的光线渐渐掩起了她甜甜的笑脸。这让我麻木般的陶醉了,也许我是在陶醉她的幸福,又或者是,她眼前的那一片如琥珀般凝固的黄昏里略带绚丽的宁静。
  像是在看黑泽明的电影一样。
  就这么,我们傻傻的、呆呆的坐在香樟树下,一起,一点一滴,等完了所有的时间。
  二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的世界里早已存在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陌生,它覆盖在喧嚣的城市上面,那么空灵,那么纤细。我感觉得到风的声音了。
  这城市像花瓣一样,在温柔地向周围散发出不同寻常的孤独。
  过去的,就在我渐渐适应这里的时候变得淡了。我每天深夜都会放一些CD,在音乐和昏暗里写一些杂乱的东西,有时也会一边写一边跟着CD哼唱,躲在孤独的音乐里舔着自己的伤口,真的,觉得很美好,美好得想留下眼泪。
  我在阳台上摆放了一些花盆,却不知道种什么好。有时也发疯的给这几个空盆浇水。好笑。好在几天前隔壁叔叔搬家时把两盆甘菊忘在门口,我就偷偷搬了一盆放在了阳台上。
  在窗台的那一边住着一个女孩,晨。跟我同班。
  第一次见到她。娇瘦的背影、一双可爱的眼睛爱上了甜甜的笑脸,白皙的皮肤和细细的手指水灵水灵的。水墨画似的,流淌般的抒情。
  班主任介于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城,出于"照顾"把我安排跟一个叫晨的女孩子同桌,我当时就琢磨着这老班真大方。同学们一直都对我有一种耀眼的羡慕的目光,我略带笑意地周旋在一堆接着一堆男孩和女孩周围,后来才知道学校里是禁止男女同桌的,而我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个。这并不是很好的开始。也许是由于小时候的原因,很多时候,我对自己是一种消极的态度,不想接触很多的人和事,平平淡淡的蜗居在自己的世界里。白天站在阳光下看天空中突然飞过的鸟群,晚上不想睡觉还可以看看天空,看看城市的夜晚,看明亮的月光在屋顶上汨汨流动,一遍遍洗涤着苍白的地面。
  在学校里每天过得有些颓废,听音乐,睡觉,作业。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溃烂。而那时的我们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开始了连我们也不懂得的高三生活。所有的课间和周末在那一刻无声地消亡。现在想起来那时并算不上什么辛苦,反而对自己以及自己的同学之间的那一段纯真的高三生活有了一种莫名的怀念和不舍。其实,有时候当我们重新回想起自己过去做过的事都会笑。幼稚地笑。
  原来它们是那么的激动,那么的幸福。
  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沉溺在了那个有雨的初夏。我们会义无反顾地藐视学校严肃的校规在细雨里摘一些栀子花放在女孩子的课桌上。甚至有时候还会被教务处的老师追着满校园跑。看着自己满身的雨水再看看手里的清香的栀子花,那种激动的心情一滴一滴地温暖渗到了指尖。等上课时看自己旁边的女生吻着花的样子,然后在隐蔽的角落把这个浪漫的姿势用手机拍下来。普罗旺斯的风情般唯美。
  一而再,再而三。就连后青春这样的一个从不跟我们说话的人也是一样。不一样的是我们拿着花会嘲笑。不管是他的样子,还是他这个孤僻的人。
  有时在我仰起头看那些玻璃窗上斑驳的水滴滑落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一张有一张纯真的脸,像是某个晴天里湛蓝的天空。不禁对着窗外模糊的自己笑起来,让我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想起我高三的那个繁盛的初夏,同样也是一个忘却不了的初夏。雨后的阳光透过繁盛的香樟树叶有了些温暖。躲在树下听着树上残留的水滴掉落在皮肤上潮湿的声音,像是谁在哭--
  我看见晨一个人坐在校道边的石凳上已经好长时间,直觉使我的感觉异常敏锐,我丢下手里的作业悄悄走过去局促地在旁边停下了脚步站了一会儿。似乎因为我来了,她在细碎的阳光下换了一种姿势。费力地咽着口水,没有出声。
  上完最后一节课我走过去站在墙角远远地看着晨。心里那种温暖的惆怅的东西,如潮水一样,轻轻地涌动。我慢慢地走过去,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她的背,手指立刻感到一些陌生。她回过头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看着我。那么安静的表情,让我刚要发出的声音颤抖起来。
  你……你怎么呢?
  她没有说什么,我也坐在她的旁边什么话也不说,我们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最后我只是买了两杯加了青苹果果冻的奶茶。
  她捧着奶茶看了看,狠狠地一口气喝完了它,然后站起来淡淡地笑着说,没什么。
  我起身站在那里捧着快要冷却的奶茶,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除了傻傻的站着,我没有任何举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潮湿的天空哭泣着捡起干燥的落叶穿梭在我和晨中间。喧嚣静默的校道上,听得见脚踩到树叶时"咔嚓"的声音里,带着两种不同的立场。
  三
  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我的前面就站着一个眼熟的女生。我不知道怎么呢想靠近她但又没有勇气,太眼熟。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迟钝。我以为她在自己的身边是很容易亲近的,现在看来那只是一种自己在骗自己的怯弱,一种不认真的谎言。原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在她最需要我安慰的时候去安慰她,反而在不时地伤害她。
  沿着大街的绿化带,我慢慢地向她走过去。脚踩在地面上悄悄掉下来的梧桐树叶像踩在了自己的懵懂的青春上,硬生生的,如同抚摸婴儿身上一个刚出生就抹不掉的胎记。她在前面走路的时候我感觉到她身体的摆动。
  晨,你怎么喝酒了啊!我惊讶地拉住她的手。
  她看着我,晃动的身体让她有了一些疑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在她眩晕的眼色里我感觉她疲乏的空洞。她想让自己沉浸在这种眩晕的状态中,来逃脱一些本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
  她走到了我的右手边,伸出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抬起头很近地看着我。我听到了她的呼吸。缓缓地起伏如同微风拂过的稻子,一迭接着一迭的。说不定一切都会变好的,我说,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她摇了摇头说不会了。
  黄昏的街道周围是潮湿的暮色和雨雾。各式各样的店里漂浮出的音乐和下雨沉闷的味道,连同那些悄悄生长又悄悄死去的野花一起被放逐在了这个城市里。花店里温馨的百合花香带着花瓣上的小雨滴将要把她吞噬。温情而糜烂。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那里。玻璃窗里明亮的灯光下白色花瓶里的玫瑰。矫情。沉默。
  我进去叫阿姨给我一束。出来的时候晨笑了。清澈温和。
  她说。前几天家里来了一个女人,她爸爸的同事。她不喜欢那个女人用邪气的眼光跟自己搭讪,更是看不惯她瘦瘦的性格带一点点慵懒。就和女人吵了几句。她爸爸这几天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不回家,她一个人待在家很害怕。
  我拉着晨沿着梧桐树里昏暗的灯光晃晃荡荡地走到了荒凉的郊外。晨拉住我,微笑地仰起头。暗淡的光线下,她轻轻的把脸贴过来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整个人像是凝固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以前在电视里看见这样的情景总是笑那男的像个傻瓜,等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发现维持这样的状态是有那么一点幸福的。
  她像是一片树叶落在了地面上。
  它是小心的、轻盈的。依附在地平线上,沿着自己的方向生长、蔓延。于是生命被褶皱成了一种永远,同样也是一种消亡。
  四
  高考前的第三次模拟考试结束了,在这个春末即将消失和初夏还未开始的罅隙,风里那些圆润的白色栀子还在仍旧热闹地喧嚣着,在阳光里灿烂地幸福着它们的幸福。后青春似乎得到前所未有的释放,对一个孤独的读书人来说,成就是一种慰藉,不至于觉得只有自己而已。
  我喜欢看教务处的公告栏上第一名晨的字迹一直镌刻着的样子,像一个虔诚的宗教信徒在朝拜。就连每一次去上厕所都是那么想穿过教务室看它一眼,即使远了些。
  窗外的香樟在阳光下轻微地摇曳,零散的鸟叫声已渐渐淡成季节转角的灰蒙蒙的印象派。想起那些我们曾经斑斓的碎片默默地掉着眼泪。为什么我们每一次回想起它时总会隐隐心痛仿佛看见了伤口,也许它们的存在真的值得我们细细的珍藏,一点点将它复原。就如小四说的那样,很多我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
  我趴在桌子上翻弄着《小王子》,并且与圣埃克苏佩里的甜蜜浪漫在一起沉沦。
  我把手靠在子晨桌子边上,小指轻轻地钩住她的小指晃了晃我手里的书,说。
  要是你在某一天也爱上了某颗星星上的一朵花,那么,你会在夜间仰望星空的时候,真的就会感到甜蜜愉快。满天的星星都会开遍了花。
  空气静静的,我们都没有说话。
  她单纯的眼睛甜甜的盯着我让我无所适从,我看着她,却渴望自己像沙子一样在她面前漏掉。
  我想会的,她冲我浅浅地笑了一下,说。
  真的吗?我问。子芮点头。我都几乎快被自己这么幼稚的质问笑死了,好在那时还装得住。其实那时我心里一直在想着能和遥远一起去看星星多好。
  上课的时候我在用过的习题本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与晨有关的话,原本给她看的也都在再三琢磨的过程中变成了病句,趁没有人知道毁了。要是传到老班的耳朵里我们就要找家长,还要作检讨。想着想着有些害怕了,毕竟我们马上就要高考,在这个非常关键的时候要是因为我的这么一搅合不就……不行,要是再不表白高考一结束就什么也没得留念了。代课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我的旁边,我惶惶地摆出一种陷入沉思的姿势,掂量着。
  慌乱中,脑子里一片空白。
  算了吧。
  我偷偷地把它撕下来,塞在口袋里。如果晨被所谓的"恋爱"这么一覆盖不就像文革里被别人恶意地指成反革命分子,天天跟囚徒一样要面对肆虐的歧视的目光。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撕咬着,微微的疼痛如同刺一样扎进了肉里。仔细想想后,我决定先拖一段时间以后再看看吧。
  我的心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
  这天放学以后,我拉着晨的胳膊说要借她的语文复习资料看看。晨说忘在了教室。我立马借口说东西掉在了教室,离开了。在教室里我把事先准备好的那张纸夹在了她的复习资料里。
  你在干什么呢?
  老班!我彻底吓死在那儿了,我急忙把资料藏在身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在找语文复习资料呐!说完慌忙地把资料拿出来晃给老班看。在那笑,很傻气的样子。
  早点回家吧。
  我点了点头,揣着资料飞出了教室消失在了校园里。
  我跑到校外很远的地方才回过头呆呆地站在那里遥望着教室,害怕如同空气撞击了每一个细胞,清晰地刻在神经上,难以放松。我开始想,老班要是发现了我的字条他肯定先找晨,确定她是不是知情者。要是先找我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会把一切责任拦在自己身上。要是……应该不会是那样吧。
  很晚我才躺在床上睡下,然后又被惊醒,睡了又醒,一直都没有睡着。
  反复地听着同一首歌。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期盼着一切早点结束。
  五
  下第一节课老班来了阴森的目光把教室打扫了一遍,我的心呯呯地跳得厉害。他叫了几个平常很听话的同学走了,但让我觉得不安的是一向都把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唐宋也在里面,他一直都在为自己在民主选举班长时以一票之差输给了晨耿耿于怀,让他咽不下的是什么责任都是他副班长的而作为班长的晨出尽了风头。唐宋与晨的矛盾就在这件很小的事儿上一直耗着闹着,我也发现女人往往在这样的情况下处理得是很很低调的,不像是装的。
  这个学期开学没多长时间,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在一次班会上责斥了唐宋带头在教室抽烟。非同寻常的冷眼在一开始就毫无声息地走进了我零乱的高三。
  很快就找到了晨。看来昨天部署的一切肯定被老班知道了。我傻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初夏的天气有点闷热,太阳枯燥地死死盯着大地,天空异常蔚蓝地透明,没有云。这一节课都要下了遥远怎么还不回来。我已经躁动了,从毛孔开始一直在向里面蔓延。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握起拳头一下课就去了办公室,在铺着鹅卵石的小道拐角处我远远的看见子芮跟着一个男人从办公室出来。
  应该不会是领导吧。现在已经感觉事情闹得很大了,再不主动去承认错误就要被学校开除的可能了。我低着头闪进办公室里面站在老班面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软软得趴下来,像卡在了喉咙里,没等我说完就被他的话打断了。
  有什么事午休来找我,我还有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没什么。抬起头不安地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教室后,我收拾好自己的课本,随便靠着墙壁窗外树叶烦躁地拍着手掌。懵了,过去的时间里所有做过的事好像踏在沙滩上的脚印,被突然涌上来的海水冲刷得只剩一个浅浅的线形轮廓,我担心被潮水的泡沫淹没得看不见任何痕迹。
  漫无边际的害怕如海水那样慢慢地漫上来,连同两只手紧紧抓着的脑袋一起埋在了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自己被某种简单的情绪孤立着,像落单的候鸟一样。遥远的离开,抽离的是一种细微的亲切感,剩下一个被时间和空间无限展开装满寂寞的空壳。
  我不停地在晨的口中打听老班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她老瞒着我不说。
  我看看时间离下课就三分钟了,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一时间连气都换不上来。
  靠着窗户可以从窄窄的缝隙里嗅到柏树树淡淡辛辣的木香,午后的窗外到处都充满了明媚的透明的阳光,在蔚蓝的天空下矫情地有些烦躁。
  宽敞的教室里熟悉得一成不变的味道衬托着又一种孤独。
  断断续续写了很多字。我喜欢用铅笔在白纸上手忙脚乱地写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零零散散的如肆意散落蒲公英的种子一般。这种麻痹自己的方式跟之前我吹着手里的蒲公英浪漫着子芮,一切相似得不像话。很多不经意习惯了的生活也在无声无息地消失着。有时候也会发呆地细腻地感受着它的流失。
  晨突然问起昨天借语文资料的事。我愣住了,然后笑了,久久未定的心平静了许多。
  你得意什么啊!
  没有没有,先用我的吧。大概我把你的忘在我家里了。
  手指在课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干净的天空,把下巴落下去了。
  黄昏里的操场是一个我能亲近地感觉自己的地方,每走过一步都会触摸到一点温暖的幸福。走到操场边上的台阶上我坐下来,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女生站在足球场上,被初夏的风吹动着的裙子和头发让我格外兴奋。
  晨--我挥着手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她激动地挥着手,笑了。我也笑了。在我的脑海里它始终荡漾她着幸福的点点滴滴。
  我们在一棵长得繁盛的香樟树下的台阶坐下,暮色弥漫的操场上,寂静空阔,听得见天空中喧嚣的鸟群在最后的欢呼。
  坐了很久,我们一直沉默着把自己蜷缩在某一个角落里,听着这个初夏的晚上,安静的校园里树叶微微呼吸的声音。那么纯净,没有一点杂质。真实的。我在背包里找到一个苹果递给晨,她一遍啃着苹果,一边轻轻地笑。是多么唯美的感觉,没有语言,只是单纯的笑。我想一直这样坐着,坐着,像拼图一样,把一点一点的事情拼凑在一起,即使它是那么的容易碎掉。
  她小声地对我说。我想对我平凡的青春说点什么。你可能对发生在电影里的伤痛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它事不关己。那些曾经看不懂,不理解,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在复杂和矛盾的生活里泡沫一般不停地覆盖过你的世界。我看不惯那个女人整天忙在一大堆的化妆品里,就把她的一部分化妆品扔掉了。前几天我一进门她就扇了我一耳光,骂我不要脸。我看了沙发上的爸爸一眼没跟她闹。你知道吗?爸爸竟然赶跑妈妈说要跟着那个臭女人走,说再也不会回来了。还要我高考结束了去他们那里……
  说着,一滴雨掉在了我的手心上,我捏了捏雨,黏黏的,不对。我把那一滴雨狠狠地握在手心里,就像握住了一颗心,我清晰地感觉它在跳动。和我的心一样。
  她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很晚了。
  回去吧。
  她起身站在台阶上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一声不吭地走开了。向着校外走去。
  走在门口,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我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指。
  什么都不要想。我说。
  她拉着我,轻轻地闭上眼睛又轻轻地睁开了,冲我温和地笑了一下,没有任何语言。
  六
  模拟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学校在广场上搞了个什么心理辅导讲座,讲课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当时下着毛毛雨,我没有多看几眼。台下男生女生唧唧歪歪地讲个不停,好像几年没有见过面一样,事实上是没有那么严重的。但过了一会儿大家好像熟悉了,没怎么喳喳,倒是香樟树上的麻雀开始学着嚷嚷起来了。
  谈到男女生恋爱的问题,我们又有些不安了。但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校领导的眼皮子底下讨论谁跟谁这样那样了,其实大家都按耐不住了,干脆就以静制动安安静静听老师传授恋爱的伎俩,这就让那些处在"禁区"的游击队们好办了。懵懂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片面地以为男女在一起就是爱了,想念一个人就是爱了……也正是有了这样的"禁区"才撮合了所谓的一对一对"艰难爱情"。
  诸如偶像剧那样痴迷的恋爱,什么生死恋啊山盟海誓啊,戏剧化的爱情观在我们的心里已是一种完美,在语文课上我们最喜欢朗诵文言文里的言情的诗句、语句,有的人就是借着这样的机会大声地告白的。在学校要是对文字敏感一点就可以吸引住一批浪漫主义的傻瓜,渐渐地纸上的恋爱有了蝴蝶效应,原来女孩子是很在乎你的每一句话的,哪怕是你不经意的一句话。
  午休的时候那些缠绵在收音机里温柔的情歌的王子公主们,不顾领导的严惩依旧坚持自己的地下活动,在随便翻开的书本掩护下交换彼此的心里话,一个午休教室里的垃圾桶里就堆满长篇大论的恋爱史。
  像这样一些与青春有关的话题特别是青春期的心理问题接踵而至。
  在校园里一直都潜伏着的一个关于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的故事,他们静静地成长,伴着在别人不懂得的怅惘和伤痛,在阳光下欢乐地肆无忌惮地忧伤。同样是一起走在青春的路上的朴树与王子公主却有着两种不同的生活,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习惯了一个人把自己淹没在枯燥的题海里。很多人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那样死气沉沉地学习,也许是学习太好了因为赶不上晨才这样的。
  如果有一天我能像飞鸟那样飞来飞去,我不敢想象我的人生会是怎样。在教室坐久了习惯了懒懒散散的姿势,一种惨淡的状态,但我也不是唯一拥有这种姿势的人。因为高三就意味着寂寞。
  我已经这样不安分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思考一些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事情。有时停下手里的铅笔看着窗外的所有的树木和楼房,忧伤压抑的情调与外面弥漫了淡淡的一层模糊的灰白,蒙蒙的。就像我在阳台上看见的初夏里淋过雨的天空一样。
  腼腆地坐在安静的教室犹如掉进了一个深渊后的从容或是麻木,只能在空白的天空里寻找到一点活着的感觉,这种漫无边际的遐想往往带给我一些纠缠深陷的问题,我开始放弃对窗外的幻想,不去怀疑生活。我也知道自己是在进行一个漫长的错觉。
  整天只知道对着遥不可及的天空发呆发呆,在没有头绪的模糊的未知世界里迷茫地活着,任何人都强求不了,执著地选择自己折磨自己的方式来维持现状。我多想有一个真正的对手,那样我就不会每天发神经地仰望着单调的天空,在飞鸟的轨迹中读懂复杂的数字。偶尔我在安静的教室回头望一眼班里的同学,看他们埋着头趴在桌子上拼命地写啊写啊,一切都看似刻苦认真。长期平淡乏味的课堂把我们囚禁在了一个与现实生活完全截然不和的世界,没有热闹,没有方向,平平常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之前甜蜜幸福以及焦躁不安的感动和埋怨,一切都开始变得安静了。不再放纵,不再漂泊。谁都知道三年的相聚在这个月底以后我们就会像陌生人般散场。而往往更大的风波就隐藏在平静的后面,而麻痹在假象里的老师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想着什么。
  我着实有点慌。
  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不知从哪来的一种要和晨考进同一所大学的冲动,马上端正了我的立场。我侧着脸微笑地看着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认认真真做自己的资料,额头上滚落的汗水又滋润了她脸上淡淡的微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宋一伙在沉默中悄悄展开了紧张的强化,经常忙的一塌糊涂的后青春出乎我意料地听起了音乐,周杰伦熟悉的旋律轻轻地碰触在耳膜上,每一个音符都在我的内心里心跳了一段过去。脑海里一直藏着的纯洁的栀子花瓣,肖邦般诗意。
  不久我就被掩埋了,彻彻底底地被他们掩埋在了无休止的空虚中。
  开始学会一次次逃避,一次次假装幸福,不管过去,现在或者未来。
  七
  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铁路,每一次我带晨去那里玩的时候都会看见很多小孩子,她们大大小小的脚丫子就在草地上密密麻麻地挤在了一起,一个挨一个,伸长了脖子向着某一个张望。使劲地。我们就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幸福的样子然后自己也感到莫大的幸福。草地上生长着大片大片的雏菊,颓靡而茂盛,在它们细长的梗上清香的花朵,诡异的淡蓝里仿佛映射着整片天空。
  摘一把放在手里玩弄几乎是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做的,风将她们手里细碎的花瓣吹散到我们的身上,芬芳的,温暖的。就像站在沙滩上被软软的江水暖暖地拍打着自己的小脚丫一样,如囚徒一般禁锢在它肆虐的温柔里。
  有的时候她们的老师允许几个人在铁轨在走动,她们惦着脚在窄窄的铁轨上走,走到很远的地方又往回走。要是远远地看见有火车来,她们会一窝蜂地跑到一起坐下,有点傻气的样子。看着它飞快地离开我们会追着跑很远很远,直到它的声音彻底消失,那种不满足牵引着我一次又一次来这里看火车。
  听爸爸说妈妈就是坐着火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其实再也没有回来只是近几年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说,妈妈是在外面挣钱给我读书的。每次暑假我都吵着爸爸要去找妈妈,他总是说改天等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就带着我去找妈妈。
  有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出去散步。沿着有梧桐树的柏油马路,一直走到外面空荡荡的铁轨。在茂盛的花草丛里走来走去,摘一些野花放在空旷的草地上摆出不同的形状,有时候从不远的地方跑过来会带起地上的花瓣在自己的身上萦绕。也会坐在铁轨边上的草地上向那边丢碎石子。
  或者躺在草地上从高大的梧桐树上手掌一般叶片的细缝里看着天空,灰蒙蒙的铅色的云朵,在苍白的大地上温柔厚重地把我们包裹。晨轻轻地闭上眼睛。伸出手指摇摇晃晃地在空气中做了一个寂寞的手势,像蝴蝶的翅膀在我的眼前停留。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舞动。带着默默的忧伤。
  高考结束后你决定去哪?北方,还是在南方。我说。
  我并没有决定什么,她解释,我不需要决定什么。
  其实我们每一个的生活都是在沿着自己的方向夜以继日地前行,没有谁会为了谁改变什么的,上帝创造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注定会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地方。就像我,出身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却来到了南方一个一开始就陌生的小城里。
  她轻蔑地微笑着看着我。
  我不敢看着她,情绪突然压得很低。
  无数次,我看到这条延伸到远方的铁轨,想着它会带着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它会像电影一开始就已经预示了结局那样,驶向另一个开始的。我也期待着它会带我去很远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一个新生活。都说时间可以磨平一切,我看不会。青春期的生活渐渐单调和孤独了,我的生活面临选择,除了上课,漫步,我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空气渐渐凉了下来,暮色苍茫,草地上孤立了。大片的野草在风中摇摆。
  晨坐在草地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键的时候,刺眼的光线照在她的苍白的脸上,我心里一阵酸痛。每当晨看见别人的妈妈来学校看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就会躲起来哭一场。晨的妈妈离开她一年多了,一个失去家的孩子是多么想自己的家啊。小的时候,一次妈妈给我买根棒棒糖,我坐在爸爸自行车后面摇摇晃晃地吃着棒棒糖,并不知道妈妈在身后悄悄地离开了我。那时一点也不懂事,拉着爸爸的衣角要找妈妈,不管他怎么哄。我拿起袖口一边抹着鼻涕泪流满面地一个劲儿地哭喊,一直哭到睡着。即便是睡了也会有哭的声音。
  我每天都拉着爸爸去车站等妈妈,看见一辆车来就拉着爸爸跑去着妈妈再看着它离开,一天,一天地这样过去。我拿着棒棒糖脸上脏兮兮瞪着泪汪汪大眼睛守在车站门口,爸爸总是握着我白白嫩嫩的小手,深深地埋下我的头,摸着我的脸。现在想起来我感觉到当初爸爸哭了。
  走在落满梧桐树叶的街道上,脚步的声音在地面上轻轻地落下来,每一次心跳都好像踩在了一个即将死去的生命时的哭喊,这种声音却永远也无法停止,在我的心里。
  回到家里,我洗完澡就睡下了。躺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凌乱的脑海里一片模模糊糊的。我翻开手机看见有一条新信息,来自晨,友谊,抑或是爱情,一切关于青春的故事就此散场。刚看完就和苍白的屏幕上出现"电量过低,自动关机"的提示语一起消失了。屋里什么也看不清了,我缓缓地闭上眼睛想死死地睡去。
  风微微地爬进屋里,夹着一丝丝香樟的味道,些许清香,些许温润,散发着纯纯的温暖和倦倦的迷糊。迷迷糊糊中,我在长长的走廊里看见晨一个人走在空空的校道上,向着我站的地方,还是那种甜甜的笑。
  我却无法靠近。
  八
  有时候六月就是一个充满幻觉和迷惘的季节。有时候一个充满幻觉和迷惘的季节就从六月开始。
  高考顺利结束了,我以为这就像我所想象的一样,一切的不如意都会在我们苦苦等了三年的毕业那天消失的。原来,不是的。每一天都是过得一模一样的,整天都呆在姑姑家里。早上到街上买一两本杂志回来就躲在家天昏地暗地翻来翻去,同样的一篇文章一天都会连看好几遍。
  一天,我在杂志上看到了一篇叫《被窝是青春的坟墓》的文章,我哭了。仿佛又一次回到最初的教室里,看见晨,后青春,朴树他们以及在高二自己,每一节都像明媚的阳光一样在我的生活里映着影子。想到曾经的我们打着年轻的幌子在自己的青春里拼命地挥霍挥霍,在没有围墙或者只有围墙的校园里,我们忘却了曾经和思考。沉浸在外表安然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真实地活着。当我们感到真实地存在时却不知所措地在迷惘中撞来撞去。
  午后,翻开笔记本Windows打开,我习惯得去社区的论坛上逛逛,论坛上一条关于"一个少女自杀的背后"的新闻评论最多,我不在乎地在上面抄了几句贴了出去。印象里好像是一位父亲的婚外情逼死了自己的女儿。网上这样的事也是见怪不怪了。
  楼下有人叫我。
  我走到窗口撩起窗帘朝着楼下望去,看门的老伯说有我一个包裹,我高兴地跑下楼。兴奋地从老伯手里捧过包裹,我翻看了一眼邮戳,是本地的。我在收件人栏里写在自己名字的时候原本意外的表情有了一丝地停顿。晨。晨?我小心地拆开,里面是一本日记和一个女人的照片。日记本带着淡淡的香味,我没有翻开,照片上那个围着米白色围巾的女人微笑地样子有点像晨。
  这让我想起她的微笑,那是一种逃避,假装着没事了没事了,把自己的痛苦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很深的心底。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只是你的微笑让我的眼睛欺骗了自己,我肯定了你善意的谎言。
  已经半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打算和我报考在同一所学校,真想回去找她问问。我推开窗倚在窗边不地道地探着头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楼房,希望她房间的那扇窗会不经意地被推开,我清楚这样的不经意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一直在看着它。窗前被日渐茂盛的梧桐树遮住了黄昏黯淡的光线,还没来得及拼凑完整的画面,又消失了,接着又突然从脑海里跳出来,带着酸痛,模糊了她的模样。我掏出手机反复在键盘上按着她的号码,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地按着,电话里总是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几天后爸爸打电话说要回来了,我才找了个借口提前回来,我在阳台上又听见"一个少女自杀背后的故事",晨!不小心刚要晾的衣服从手里掉在了地上,我楞了。连鞋都来不及换就跑去对面晨的楼下,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冰冷地望着晨的窗子,白色的窗帘轻轻地摩擦在窗上,静悄悄地掩住了房里所有的东西。不敢想。
  我定定地站在楼下很久,静致的深情已经哭不出,慢慢后退几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的声音,像是动物临死前的一声呻吟。渐渐地,丧失了声音。在窗帘摇起的细缝里她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我苍白的脸上。似乎像是不经意的。我紧紧地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吸如野兽般撕扯着空气里咸咸的气息,用黏稠的泪水温柔厚重地将它包裹。
  我站在这头,不远处的是一睹长长的围墙,围墙上面是一片茫茫深绿美丽的爬山虎,在丝丝的微风中发出一层一层躁动的声音。
  那么远,那么近。
  我感觉着它,却触摸不到它。就像心跳一声一声地喧闹。
  突然关掉灯光的房间里黯淡了窗外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小小的空间好像失明了。视线越来越模糊。从生命最深层里透出的悲伤,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像所有电影里一样在寂静里拉动冗长的呼吸,想让你听见。
  我偷偷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不再去想。用买来的打火机点燃了爸爸的香烟,浓郁的烟圈和那些阴郁的情绪从地表下开始滋长蔓延,滴答滴答滴答,沿着冷冷的墙壁清晰地消失在空气中。然后整个人慢慢地,慢慢地躺了下去。
  我听见自己胸腔最深的地方,传来一声深深的呼吸。
  九
  爸爸要带我去一起南方的一个城市,他要和一个女人结婚了。我很高兴。
  所有发生在整个初夏的事情像是一场盛大电影的开场,干净的地平线上隐藏着一个模糊的世界。它朦胧着,也遥远着。
  在火车上,我翻开晨送给我的那个带有香味的日记本。它沾染了她的眼泪,她的微笑。稚嫩的字迹,密密麻麻地想念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我不想她继续停留在一个她早已厌倦了的城市,我要带着她去寻找这个女人。把这个日记本交给她。
  一路上,我塞上耳机,侧过脸,漫不经心地看着匍匐在在玻璃上的窗外树叶的影子,明晃晃的。我想不起在那个渐渐遥远的城市里我遗漏了什么,或者说忘记了什么。
  在出站口,爸爸拉着一位漂亮的阿姨向我招手,就是在那一低头的瞬间,所有的喧嚣都已沙哑,空气像被吸干了水,干燥得让人喘不过气。几乎没有疑虑,我跑过去狠狠地抱住了她,哭泣嘶哑的声音里我听不见任何声响,温暖的眼泪彻底潮湿了我的心。
  雨淋湿了天空,孤独很讲究。
  有空的时候我想到外面走走,下完雨的地面很湿,围墙上绿色的爬山虎被一场大雨洗过后更显得精神了,苍冷的雨水在它们的身上轻轻地滑落,茂盛的叶子肆意蔓延,牢牢地抱紧着那一面斑驳的围墙。手掌一样的叶子不停地在我身后拍手,像小孩子那样跳动着,欢呼着。白色的板鞋在浅浅的水洼里倒影着自己的样子。站在那里伸开手臂扑在有着潮湿的气味的空气里,温暖的触觉贴近了皮肤,每一个细胞都舒张开吞噬掉了这细腻的心跳。
  站在雨天里,看着它,轻轻闭上眼缓慢地呼吸。被它一点点浸润一层一层渗透。就这样,心里一直萎焉着的花朵悄悄伸开了花瓣,轻轻地散开。
  有一个秘密它被收藏在了带有香味的日记本里。我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在我的世界里不要你离开。我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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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荆楚网 编辑:孙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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