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拾荒记

徐爱民

　　好些人都对我说：你让你母亲在县城里拾荒，多丢人。听得都多了，我也忍不住地去劝了她几次，她表面上应承着，还是义无反顾地出现在街头的拾荒者队伍里。说得多了，我也懒得再劝她了。对此，好些人说我不孝敬老人，母亲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让她去拾荒。实际上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让她去，都是她心甘情愿去做的。我常想，孝顺孝顺，关键还是一个顺字，母亲乐意拾荒，就由她拾去吧。至于那些好事者人前人后地搅舌头，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我母亲是烈士的后代，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苦，早年当民办教师，快四十岁的时候才通过自学考上了滑县师范，率先转了正。五十五岁的时候，她办理了退休手续。按理说，我们兄妹三人都已经成家立业，她那千把块的退休金虽说不算多，也足够他们老两口颐养天年了。可母亲闲不住，让我父亲去当清洁工，她自己却风里来雨里去地满大街拾荒。对此，也有人说她是个财迷，但是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一次，我母亲在法院附近拾荒，有个认识我的长舌妇当街议论她说：这个老婆儿每月有一千多块的退休金，儿子还是法院的啥官儿，还拾破烂，真丢人。我母亲先是不理她，后来忍不住了，就对她说：我没有偷没有抢，有啥丢人的？问得那个长舌妇哑口无言。
　　我母亲是节俭的，平时不舍得穿新衣服，新衣服到了过年或者串亲戚的时候才穿；平时根本不知道吃好的，吃肉一般要到节日才解解馋。他们老两口过的是一种简单的环保型生活，不求过多地占有资源，不求过多地积攒财富，更不求过多地享受。每到我女儿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母亲总是要郑重其事地跟我一个红包，说是给我女儿交学费。尽管我不大富裕，但是女儿的学费还是负担得起的，起初我推辞了几次，但是母亲说啥也要出这笔钱，还絮絮叨叨地叮嘱半天，嘱咐我不要把这笔钱给浪费了，一定要用在孩子的学习上。还有一次，母亲在我家，有个要饭的，衣衫褴褛地跑到我家里乞讨，我说现在乞讨者中骗子很多，就要赶他走，母亲却走过去给他些钱物。事后我埋怨母亲，说她自己挣个钱也不容易，万一被骗子骗了多可惜。母亲却不以为然，对我说：一般说来真正有钱的不会沿街乞讨的，万一他是个骗人的，起码表面上也蛮可怜的。
　　现如今母亲还在拾荒，好心人规劝的声音也逐渐减少了。市场经济的大潮，没有让我母亲抛却本色。在别人看来是那样另类，但在我心目中却感到她像太行山一样质朴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