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母亲尽享文化大餐
发布时间: 2010-08-16 16:37 来源: 荆楚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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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锣湾杯孝文化征文大奖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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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选
母亲一生最喜欢看戏。
母亲小的时候,山里没有什么戏看,偶尔能够看上的就是隔纸戏(官话称之谓皮影戏)。地方地境办香会庙会,有钱人家生日喜庆,族里禁山禁赌,宗祠清明祭祖,一般都请戏班唱几夜隔纸戏。母亲看隔纸戏,就如同"大破天门阵--阵阵不离穆桂英"。
母亲看戏也只是"看",并看不太懂。她生来命苦,"三岁死了爹,四岁嫁了娘,五岁做了新娘"。"人家嫁人吹喇叭抬矫,我出嫁驮在背上两脚翘翘。"做童养媳的人哪能上学读书,她一辈子没有跨过书房门,只能在书房门口偷偷地记几个字,"鸭蛋是'0',扁担是'1',门扣是'8',火钩是'7'……"因此,无论京戏还是地方戏,只要是古装戏,母亲都当成花鼓戏;只是听调子,听不出好多词,听清楚的词就能够记住。好得唱隔纸戏的师傅是本地人,虽然唱戏时用的是"红薯"普通话,母亲多少还是能够听懂一些,这些铭刻在心底里的段子,与那些滚瓜烂熟的调子,便成为母亲以后八十多年时常挂在嘴边的欢喜。
后来山里有了新鲜戏,母亲开始时对这个叫电影的戏好感兴趣,就那么一方白布挂在空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便在上面说说笑笑、蹦蹦跳跳的,"不是神仙便是妖"呢!很长时间,她弄不明白从哪里走出来这么多的人,这些人又那么快便无踪无影了。然而,几场电影看下来,她几乎感到索然无味了,那些人"出来象风,进去象风,讲话还是一窝蜂",哪有隔纸戏好看好懂!便溜到银幕底下去查个究竟,可是什么答案也没有找到。直到我退伍回乡、被公社安排放电影后,母亲总算问出了个答案,但还是似懂非懂,"那个看不见的电,是哪个神仙的法宝"?以后,母亲就经常提醒我:"满崽!有唱戏的片子就告诉娘,千万莫拿打仗的。你当兵这几年,娘听讲唱打仗的戏就不敢看,睡不安。"于是,只要轮到老家附近放电影,一夜两场,每次都少不了一场戏曲片。傍晚时分,我回家将母亲接去,母亲挨我坐在放映机前,脸上的笑容一片灿烂,孩提般地与熟人谈笑风生。只是戏曲片一开始。我的嘴巴就不能闲了,从头到尾得给她讲戏。放生活片时,她兴趣大减,却也不离开放映桌,伏在机桌上打瞌睡,直到落幕后才陪我一同回家。
1983年我考上国家干部后,母亲膝下健在的四个崽女算是都走出了山里,实现了"吃国家粮,住干部房"的梦想。山里"田土山到了户,不断出现万元户"。只是,一些"和尚"富了,买起了唱机、电视机什么的。不少"庵子"却穷了,公家没有钱,私家的钱又没有掌握在爱看戏的老人家手里,慢慢的,隔纸戏、电影几乎销声匿迹了。母亲听说小匣子电视机有时也唱戏,也想去邻居家凑凑热闹。然而,电视机在山里仅仅收得到的、经常雪花一片的几个台,全被不爱看戏的后生们、细把戏霸占着,老人家只有想的份,没有看的份。母亲于是觉得"屋里空荡荡,心里凉飕飕,蜜罐子里苦丝丝"。我们回家探望母亲时,总会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弦外之音,悟出老人家对一生唯一的文化追求的深深眷恋,想为她买一台电视机,可她好黑不同意,说她除了会摁手电筒、会拉电灯开关外,其他带电的东西挨都不敢挨,连买了多年的电热毯还一直锁在柜子里睡大觉呢。于是,我反复劝母亲去城里安度晚年,并且答应她,万一您老人家实在不行时,我们一定送您归祖上神龛。母亲却总是强词拒绝,"六十不留宿,七十不留餐,八十岁喊得应了,还把坨肉身送到老虎嘴里去。不去,不去!"
母亲过八十大寿时,我们要给她办寿酒拜寿,问她还需要什么,母亲不假思索地说:"唱戏!"于是,我们便把县上的花鼓戏班请来,唱了一场正而八经的花鼓戏。办完寿酒后,我们趁机开导道:"妈!若是与我们住一起,天天让您看花鼓戏。"不知是经不住晚辈们的苦苦相劝,还是经不住日趋增多的疾病折磨,更有可能是心里长期空虚、受到这场花鼓戏影响的缘故,母亲终于松口答应:"看看大口岸是个什么样子,转一圈就回来"。
谁知母亲进城后,她的观念不久便实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活了几十年,没见过大口岸,死后肯定合不上眼。你看这号唱戏的,唱的这好戏,做梦也看不到呀!来得好,来得妙,来了一次,死了也值!"我就说:"妈!您就安心地住下吧,我保证您老人家日日夜夜有戏看,让您今生今世看个够。"于是,家里的液晶电视基本上成了母亲的专利,不爱看戏曲节目的儿子只有去卧室看小电视。
不仅如此,母亲尽管对满屋子的电器不敢触摸,然而却要我教会她开关电视机,而且嘱咐锁定演戏的台。这样,白天我们都上班去了,她想看戏时也会开关。尽管她多数时间是靠在沙发上打瞌睡,但耳朵总是张开的,盼到熟悉的调子,她才撑开眼帘。到了晚上,母亲看电视,我又成了专业"讲解员"。只要电视节目中有戏,看到半夜三更也不想睡觉,第二天早晨才睡一会儿懒觉。近年来,湖南电视台开辟了"超级戏乐会"、"公共大戏台"等戏曲栏目,母亲的生活习惯又发生了改变,她叫我把闹钟定在早上七点半,闹钟一响她就爬起床,从七点四十看到九点半才洗脸涮牙。
今年五一前夕,母亲突然病倒,而且病入膏肓了,却红黑不肯在医院呆下去,我只好按照老人家的强烈愿望,将她送回老家,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母亲与乡亲们拉家常时,无不炫耀看电视的乐处,说是"眼下城里人享福,坐在家里看电视,天晴不晒着,下雨不淋着,想看就看,日夜有看。那挂在墙上的'戏台',比隔纸戏的窗口还大,比电影幕布也不少,机子一开,里面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人在演戏。哪象先前看隔纸戏、看电影,时常挤得屁滚尿流,摔得鼻青脸肿,经常冻得象死虾子,淋得象落汤鸡。"临终时,母亲饱含幸福的笑容对我说:"满崽呀!娘这一生一世满足了,八十年前没见过的,在这几年看过,吃过,穿过,用过,住过,做了一个饱死鬼。"笑后也留下一丝遗憾和期寄。"满崽呀!娘来世该不会再是'聋子'、'瞎子'了吧!"
"不会的!绝对不会!"我紧紧抱住母亲的手,深情地说:"来世您还是我们的娘亲,您不仅能看懂戏,听懂戏,还能写出好多好戏呢!"只见母亲微笑着慢慢合上了眼帘。
作者系湖南省郴州市环保局副调研员
邮政编码423000联系电话13007355616
2009年12月16日
"铜锣湾杯孝文化征文大奖赛作品":
彩色照片
曹国选
翻开影集,我对着人生第一张特殊彩照凝视了很久很久。那并非直接拍摄的彩照,那时候还只有黑白照片,彩照是人工描绘的,而我这张"彩照"是自己糊涂乱抹而成的。
1976年2月,我穿上草绿色衣服、坐了两天三晚的闷罐列车来到乌鲁木齐部队。到部队后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按照父母的嘱咐:回信,寄照片。信好写,照片却有些为难。一是还没有,也不想马上照。新兵训练还没有配发领章帽徽,摸爬滚打在冰天雪地、寒风凛凛的妖魔山上,在外面脸色蜡黄象病秧子,进营房脸色绯红象火团子,我还流过几次鼻血。如果把这样的照片寄回家,父母亲那些年可过不了安稳日子。
好不容易盼到下连队的那一天,连长慎重其事地给我们颁发了领章帽徽,老兵手把手地教我们将领章帽徽规范订好。我们从这时起,才真正算是"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的警卫战士。鲜红的领章帽徽激活了一张张笑脸。
我开始筹划照相,这是我第二次照相。
第一次照相是在3年前,学校从县照相馆请来一个摄影师,替我们照高中毕业照。我的屁股刚挨着凳子,只听摄影师叫一声"好",便匆忙留下了一副啼笑皆非的憨厚模样。
这次可不能照无准备之相。我上街理了发,整理好军容风纪,雄赳赳地走进"红山"照相馆,选择照相计划。这次的照片可是寄给所有亲朋好友的,给父母亲的还得"特别"些,应该是彩照,尽管贵得多。于是我勾起手指一算,照,加洗,放大,上彩,要三块多钱。当时乌鲁木齐部队战士第一年的津贴费每月才8块钱,所发的一个月津贴费,买牙膏牙刷肥皂、信纸信封邮票墨水什么的,已经花去了大半,看来这次愿望是难以实现了。可是,样品柜里描绘的光鲜漂亮的彩照总是紧紧地吸住我的眼睛,突然眼前一亮,这么简单的事难不倒我。
我从小就喜欢写写画画。还是读初中时,生产队就交给我一个光荣的政治任务,在每家每户粉好的门联匾上,按照统一制作的模版,描绘出两朵葵花夹"忠"字、托起毛主席像的图案,两旁配上"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的对联。这照片上色,应该与描绘毛主席像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灵机一动,花两毛钱买了红黄蓝3原色水彩颜料和小画笔。
回到营房,我利用休息时间,开始描绘自己的面孔,描绘美好的梦想……
30年弹指一挥间,眼下人们的生活五彩缤纷,留下来的每一瞬间同样五彩缤纷,根本不需要添光加彩。然而,不仅没有彩色照片,而且连黑白照片也屈指可数的人还不少。
母亲就是其中的一位。
尽管我们3兄弟先后进了城,老母亲却不想与我们住一起,生怕不自由、讨人嫌,更担心死在外头成为孤魂野鬼,于是孤独一人坚守住老家那三块土砖头。而我们兄弟离老家一家比一家远,除了过年过节、母亲寿诞,我们一般难得回去。
了却母亲思念的唯一办法就是电话。通过信息绿色通道,我们掌握着母亲的生活身体状况,也了解到了家乡的变化。水泥公路通到了家门口,以后你们回家方便多了。大队(母亲仍然不习惯叫村)又办起了合作医疗,你们不要担心娘伤风感寒。门口办起了墟场,荤菜小菜都不缺,比你们城里肯定便宜。对门的伯娘走了,没等过3天过90岁生日,眼下全大队数你娘年纪大了。东家生了双胞胎,西家的猪婆一胎下了20头崽仔……老家什么事都摄入了母亲的记忆卡。
去年我许诺回老家过春节,没想到年下遭受历史罕见的冰雪灾害,崽媳妇忙得不可开交,春节都得加班,老婆只有当后勤部长。老母亲听我这么一说,先是故意推辞,嘱我不要陪她老太婆,还是一家团团圆圆的。听我说天寒地冻更加要去,母亲就嘱咐我把刚出生不久的曾孙崽的照片带去。腊月二十九天放晴,我千方百计回到了母亲身边,除了年礼外,还带上了几大本影集。
老母亲特意坐在太阳底下,戴上老花眼镜,欣赏着她的后人们的幸福生活场景。还不时地把左邻右舍叫过来,夸张地进行介绍。
也许是看的太久了,母亲眼角冒出了难以觉察的泪花。我揣摩着母亲的心思问道:妈!您怎么啦?母亲笑出两眶热泪答道:娘是高兴呢!顿顿,她从身上挖出一个小布包,揭开一层又一层,里面竟是她的一张照片。我好眼熟,那不是我1979年从部队回家探亲,特意带母亲进县城拍摄的黑白照片吗?母亲微笑着,显得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得意。当时她还深叹了一口气说:满崽也出息了,终于熬出了头!
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一直排列在玻璃相框里、挂在灶屋正墙上的这张照片,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了,相框里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
母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满崽,这相片能不能画点色,象你当兵时那一张?
我就说:现在还兴上什么色,都是彩照。并且承诺:今年天气暖和了,我带您老人家去看城里的景色,替您照很多很多彩色照片。
今年清明过后,正逢母亲89岁寿诞,我履行诺言,租了一台轿车,带上一部数码照相机,回家给母亲祝寿。答应母亲提出的"当天出,当天回"的要求后,我们才驱车到市里,叫齐一家大小,一同周游了几个著名风景区,拍摄了100多张彩照。
返回老家后,母亲将彩照摆满一簸箕,尽情地与邻居们欣赏。突然,母亲问道:还有不有胶卷?我笑了笑说有呢。母亲指着周围一大片邻居对我说:满崽,难逢难遇,给这些叔伯婶娘都照一张。
顿时,我成了当年照毕业照时的摄影师。
第二天早晨,我告别母亲回城,只见母亲还是把深藏的那张黑白照片递给我,嘱咐道:满崽呀!娘默了一夜的神,还是用这一张,随便涂点颜色就行。
母亲是在考虑后事。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看到母亲深藏的心思,却又不思其解。这次拍摄的彩照如云,好些还上了点水平,难道她老人家一张也没有看中?
母命难违,回来后我索性将母亲的黑白照片翻拍了10张,买来水彩颜料和画笔,拾起荒芜多年的手艺,一丝不苟地描绘着母亲那幸福的时刻、精彩的瞬间。
果然,绘上色彩后,30年前的母亲,更显得年轻漂亮,眉宇间充满更加美妙的憧憬。
我将母亲的彩照分寄给她的每一家后人,留下最满意的一张,翻拍寄存于历史的记忆卡中。
作者系湖南省郴州市环保局副调研员
邮政编码423000联系电话13007355616
2009年12月16日
"铜锣湾杯孝文化征文大奖赛作品":
红星 红心
曹国选
母亲一生喜欢看戏,先前是"隔纸戏"、"花鼓灯"什么的,后来有了电影电视,看影视剧成为她晚年的文化大餐。只是,母亲不看战斗片,尽管人家说是编造的故事,她也不敢看,看了就心惊肉跳,看了就悲泪纵横,看了就恨声连天!说打什么仗罗,那些后生伢崽,在炮子窝里一堆堆死去,亏了爹娘养呢!然而,母亲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们兄弟去考兵。1961年,长不高大的大哥参加体检未合格。1964年,高中毕业的二哥考上了海军却没有接到入伍通知,后来听说有人反映我母亲哭肿了眼睛,政审因此未能通过。1975年冬,母亲听说又要征兵了,下命令似地对我说:满崽考去,一定要考上。
说实在话,我从小就想当兵,平常玩"手枪"、过年穿"军装"是最大的乐处。我们山里伢崽,想"跳农门"只有两条路,一是读书,再是当兵。然而,从跨入校门的第一天起,直到1973年春高中毕业,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没有间断过的奖状贴满了家里的土墙,可回乡几年了,推荐上大学的希望还是梦。我当兵的愿望便越来越强烈起来,却又担心万一考上了,母亲"哭肿眼睛"的事再次发生。因此,我必须探明母亲既怕"打仗"、又希望亲生伢崽当兵的心理,追问过好些次,母亲才将一段尘封的往事讲出来。
原来,湖南和平解放时,乡亲们杀猪捞鱼,趁着中秋佳节,准备热热闹闹庆贺一番。没想到一小股溃退逃窜的白军经过村口,要抢夺捞上来的鱼。乡亲们据理力争,白军便以枪相见,几条无辜的生命变成了"炮子鬼"。正当黑森森的枪口对准母亲时,追击的解放军赶到了,一名战士挡住了枪口,救下了母亲。安葬小战士后,母亲向首长讨了一枚帽徽留作纪念。
母亲亲手绣了一个"香荷包",把"八一"红五星帽徽装在里面,悄悄地藏在神龛上的观音菩萨腹中。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每逢初一十五,母亲烧香时总得感谢兵伢崽的救命之恩,为解放军祈福求平安。每年清明,母亲都要带上五星帽徽、三牲果品为兵伢崽敬酒上香,并且许诺至少让一个伢崽去当兵,继承兵伢崽没有完成的事业。
母亲珍藏五星帽徽的事,地方地境的人都不晓得,家里其他人也不太清楚。可是,她根本没有料到,那颗鲜艳的红星会毁于一旦。
"社教"刚过,"文革"开始,破四旧,立四新,全大队的红卫兵倾巢出动,挨村挨户搜出"封建迷信"的东西,付之一炬。待到母亲收工回家,家中的神龛、菩萨早已不见踪影。母亲顿时悲痛不已、怨声冲天,一边哭骂着"遭炮子的!不得好死!"一边用双手扒着滚烫的火堆,企图用汗水和泪水浇活那一颗红星。然而,帽徽已经不知去向了,她因此更加刻骨铭心,强烈希望红星在心中复活,而且在生活中得到亲近和慰藉,梦寐以求伢崽能去当兵,实现她的承诺。10多年过去,母亲这种愿望的实现,只能寄托在我身上了。
我终于不负所望,于1976年2月来到乌鲁木齐部队当了一名警卫战士。4年后退伍回家,正赶上母亲过60大寿。这天清晨,我特意穿上一套崭新的草绿色军装,来向母亲祝寿。只见母亲的笑脸像昙花一现,顿时阴沉下来,陷于了深深的思念之中。我深知母亲的心思,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副领章帽徽,恭恭敬敬地献给寿星。母亲如获至宝,不停地抚摸,不住地欣赏,泪花飘落在红星上,又用衣袖反复擦试,嘴边念念有词:这才是真的,受皇封的。原来,父亲前些年曾经多次用红布剪贴过五角星,希望弥补母亲那颗受伤的心。只是她每次摇头叹息,说那是假的。这回真的到手了,母亲心满意足了,激动地夸奖"满崽真是个孝子!"
2006年"五一"前夕,86岁的母亲突发心血管病,倒下后再没有起来过,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待我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赶赴老家时,老人家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守在床边,问母亲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老母亲把一只张开的手极其困难地伸出来,像风中的树叶颤抖不已。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双手抱握住那只古树枝般的手,深情地压在心口上,痛苦地梳理着母亲的一缕缕心思。只是全家人对母亲的这一哑谜绞尽脑汁猜来想去,谁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母亲像是万般无奈,带着复杂的感情走了,从那最后一缕目光中,我感觉到老母亲似乎留下某种遗憾。
夜晚,我挑灯夜战,着手起草《祭母文》。当写到解放初期解放军救母情节时,手中的笔猛然刹车了,我完全猜出了母亲临终遗愿的谜底。一只手,五个指头,莫不就是一颗五角星吗?我顿时丢下笔,直接走进灶屋原来的神龛前,请下早已换成的毛主席石膏像,从毛主席"心中"取出来一个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揭开,还是那样一个精致的"香荷包",上面绣的青松生机勃勃,右上角星光灿烂,包裹的正是那一颗灿烂的五角星和两面鲜艳的红旗。
一家人如获至宝,急忙涌向公厅堂,抬开棺盖。我把将领章帽徽让母亲握在手中,紧紧地贴着胸口,轻声默念道:母亲啊!就让这一颗红星、两面红旗永远伴随着您,星心相贴,星心相印,陪您一路走好!
这时,我发现母亲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笑得那么甜蜜,笑得光芒四射。顿时,全家孝眷跪在亡人灵前,激动而悲伤地哭了,哭得惊天动地。此时此刻,我们深深地感悟到:母亲啊!您是那么平凡,又是那么伟大!祖国啊!您就是中华儿女的母亲,您在儿女们心中多么光荣,多么伟大!
举丧期间,我顾不上"孝子不挂红"的风俗习惯了,从保存的军装上摘下领章帽徽,佩戴在麻布孝服上,把母亲送上祖山、入土为安。
(本文来源:荆楚网 编辑:罗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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