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串思念的泪珠

孙思华

　　湾浩瀚无际的大海，一个能分解出无数个故事的年轮，一支唱来唱去都不会过时的颂歌，一位为了你我他而从外祖母的眼泪中来到父亲家里的客人。这，就是母亲。
　　在茫茫宇宙中，母亲是一块里程碑。她连接着她的父母与你--她在和父亲关于未来与希望的对话后，径直走向你，将你亲切地植入那温暖可人的襁褓中。母亲，就是赋予你生命的人。
　　春天，你是一朵花，夏日，你是一枚青果。当你成熟了的时候，母亲却悄然化作归根落叶。
　　然而，直到你长大成人，却没对她说声"谢谢" , 反倒不时地搅乱了她的生活，增加了她的皱纹，甚至把她的教诲当成敌意，任性所为地数着她、鄙夷她，稍有不满便哭喊着跑向奶奶，使她的一片苦心换来父亲不知情的恼怒甚至拳头 …… 母亲的委屈只有偷偷地向隅而泣。此时的你，难道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么？
　　试想，除了母亲能如此宽容，还有谁能够这样呢？
　　我爱母亲。更因为她在我极其困顿的时候，给了我一束生的阳光。
　　那年，高考未中而自尊极强的我离家出走了。由于我的出走，邻居们中间产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父亲受不了，声言要宰了我，后来的一天晚上，当我出现在家门口时，母亲既惊喜又害怕，便赶紧把兜里的钱全掏给我，嘱我在路上买点东西吃的，趁天色还早到外祖母家躲一躲。
　　我坚持要与父亲理论理论。要是理论不成，我就服毒触电投河，"你死，我也不活了，"一向爱我但又说服不了父亲的她，为使我免避皮肉之苦，含着泪给我下跪了。
　　第二年，母亲喂养着三口猪和七只羊出手换了钱，一半交给我，让我到外地学习科学养猪技术，一半给父亲买药治病。又过两年，养猪得来的那笔可观的收人在母亲的操持下换得一幢新房的物料，使我可以娶一个媳妇来充实这个家庭。
　　五间大瓦房拔地而起。
　　这幢新房有母亲的宽广心胸，我对它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深深情感。当我第一次抚摸住着房门的时候，母亲哭了。她说她说，这就是家。是的，母亲，这没错，这就是家。是母亲生息与劳作的地方，不管它被安置在哪儿，是黑龙江还是广东，是珠穆朗玛峰还是黄海之滨，母亲都是它的第一主人。不论它是水泥地面还是明窗净几或白天黑夜，我都用不着担心受怕、用不着母亲泪水涟涟、用不着向谁报告或请示，便可以大声说笑、张嘴吃饭、躺下睡觉！
　　母亲就这么一天天地微笑着生活。当别人见我出落成人的时候，她便更加拼命地养猪、养羊、喂鸡。那年春上，她特意买了五十只鸡，准备为我张罗喜事。望着她那被岁月压弯的脊梁，我浮想联翩。这个据外祖母说小时候敢捉蛇的"假小子"，这个大跃进时当过妇女队长的女强人，这个曾经在七十年代荣幸地坐过吉普车的县三八红旗手，如今却被岁月磨平棱角。
　　好几年了，我总想以历史的现实和辩证的观点来认识母亲解释母亲总结她的一生，但至今没能够，因为我常常由于母亲在父亲面前的迁就与哀求而鄙视她，却将她的闪光点丢弃了。有时因为她过分爱别人而使周围对她产生一种误解或偏见--比如有两个失去父母的邻居，心眼儿不够十成。每年不分啥时候，母亲都要把我们用不着的东西送给他们，甚至给他们鸡蛋、桔子和肉，以致别人误认为或家肯定骗取了他们的便宜货。--母亲图什么呢？
　　年前，母亲到北京治病去了。望着全家福照片中母亲那慈祥的微笑，曾想起了那个在雨天里光着脚板行走在我的童年然后穿上陈旧但很整洁的布鞋一直走进我的少年和青春，走到集市上卖猪羊再到媒人家送钱送物的形象想起那被父亲打掉了药碗却不生气还自责做事不周而感动得父亲流泪的神态 ……
　　除夕，午夜酒筛热，我们为母亲斟上一杯，摆了一双筷子和一碗饺子，这是乡俗，专为春节不能回家团圆的亲人而设。这是母亲教给我们的。
　　蓦地，我启悟了，发现无论从言语神态还是待人接物，从管理财还是慷慨济贫，我们兄妹都俨然是母亲的解释，所不同的是没有了那种悲哀的色调！更令人称羡的是，经过20多年的奋斗，我由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逐步步入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国摄影协会，并3次在韩、日、俄国大使馆举办的征文中获特等奖而应邀到国外领奖，为乡邻、为宁阳县、为中国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