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周祖荣 性别:男 年龄:24
母亲的话题似乎是永远也说不尽的,而怀念母亲的文章更是数不胜数。
母亲离开我已经四年了。
在这四年当中,我深深地感受到一个缺少母亲关爱的孩子,他的内心世界是有多么苍凉、多么忧郁、多么孤寂。
一个人对母亲的怀念,是从母亲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开始的。怀念的时间有长有短,长的有几十年,甚至一生;短的也有几年、十几年。
不幸的是,我属于前者,因为母亲过世时,我只有二十岁。这就是题目所谓的"漫长",我将在我的余生里度过对母亲漫长的怀念。
我家在赣中部一个山沟沟里,那里的农民头脑不活,家家户户几乎全靠卖谷子换钱。母亲就是本村人,姓贺,因此我家的村庄就叫贺家。在母亲二十二岁时经村里一位长辈介绍嫁给了父亲,从此开始了她和父亲纷争、劳碌的一生。
在我的记忆中,我六七岁就已经在田里摸爬了。后来我见过村子里的许多孩子到十几岁了父母都没舍得让他们去田里帮忙,尽管他们的父母再苦再累,这样的孩子多半是父母把他当作"宝宝仔"来特殊关照了。而我为什么那么早就在田里帮忙了,现在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我的母亲似乎生来就有着勤劳能干的天性,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不懂得用过多的言传来教育孩子,但她心里似乎是想让她的儿子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我可以不做最优秀的,但可以做最勤奋的;我也可以不是跑得最快的,但可以是跑得最勤的。母亲希望她的子女将来不管走到哪都不能丢了吃苦、耐劳的品质,并且越早具备这种品质越好。另一方面呢,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的小妹已经出世了,家中有四个孩子,母亲似乎早已意识到了要抚养四个孩子读书并且长大成人,对她和整个家庭来讲将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而在我六七岁时家里只是耕种自家的田地,似乎那时家中有限的田地已不能满足母亲年轻旺盛的体力,以及跟不上母亲身兼重任的想法,因此在我的记忆中,大概八九岁吧,父母就开始到姑父所在的隔壁村子去租田种,这样一来,我家要种的田就多了。家里自有田地十多亩,又租了十多亩,因此早稻一季就有二十多亩,中稻种自家偏远地区的也有十多亩,晚稻因为有些旱地也有将近二十亩,一年下来我家至少要种五十亩水田。在当时几乎全靠人力完成割稻、插秧的情况下,并且一直从我八九岁到二十岁,年年如此,母亲在这十多年间所吃的苦,所流的泪与汗,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跟我家在同一个村子里的三个舅舅,不忍心见母亲如此劳累,在他们众多子女放暑假时,经常三五成群的派来我家帮忙,对这一点我记忆深刻,在此我要向我的表哥表姐们深表谢意。我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虽然我是家中的独子,但我敢说,我从没享受过"宝宝仔"的特殊待遇。
兴许正是基于父母过度劳累的原因,在我对童年的回忆中,父亲和母亲总是纷争不断,口角和打架的事件经常发生。对于这一情况我当时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和母亲有那么多矛盾?后来当我长大我渐渐能想清楚了。父亲长期过度劳累在超强透支体力的情况下,过多的劳动已经令他身体疲惫了,再加上母亲的一点唠叨,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计较了一些不该计较的事,如此矛盾就产生了,纷争也就不可避免。
身为家庭主妇的母亲,在世时无时无刻不在为家庭的生计考虑着。母亲长久地把家庭经济压力放在心上,沉重的家庭负担压迫着她、束缚着她,最终使母亲走上了不归路。我在家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一九九七年我家开始新建房子,同时在这一年我家开始有四个书包了。有四个书包的累赘使母亲肩上的压力更大了。尽管家里每一年都种五十亩水田的结果是用几万斤稻谷换回更多钱,但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尽管母亲再苦再累,家中有限的进项终究是不能完全满足四个书包每天源源不断的往外"背钱",更何况当时家里盖新房已欠了债。我姐姐也是大学生,想想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要先后供出两个大学生,这个家庭的经济压力是有多么巨大。母亲开始身背沉重的经济压力以及对家庭债务的担忧也随着我家盖新房子和四个孩子一齐上学而完全开始了。
姐姐和我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母亲,她和我都别想读大学。姐姐在她初中毕业考上县城重点高中时,有一年过完春节她开学要交学费,那一年家里实在是凑不够姐姐的几百块学费。为钱发愁的父亲甚至想把姐姐从学校接回来,而无奈的母亲只好四处奔走求亲戚借钱,最终才凑够姐姐报名的学费。而我则在中考和高考均不利时,我两次都产生了厌学情绪而想放弃,两次都是母亲给了我鼓励让我继续学业。在我家四个孩子读书时,最令母亲头疼和发愁的是每学期开学时,母亲忧虑的始终是四个孩子的学费是否足够了,不够了又要去哪凑。
过度的体力劳动,使母亲过早的衰老了,加之母亲对家庭经济背负的沉重思想压力,最终她的精神垮了,身体也跟着垮了。母亲共服过几次毒,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常年在外读高中,离家较远逢周末几个星期才回家一次。第一次大概是在二○○四年的春天,我记得当时正是插秧的时候,我回家时父母都不在家,奶奶告诉我母亲服毒被送到人民医院抢救去了,母亲抢救过来后又送到县精神病院治疗。我记得有一次逢周末我回家母亲也正好从精神病院回来,在家里我见母亲做事再也不如从前那样麻利那样利索了,身体也臃肿了许多。还有一次她服过毒后送到人民医院抢救连医生都认为没有什么希望了,最终母亲还是被抢救了回来。事后我的大姑姑在劝母亲要想开点时,对她说"咸鱼都能翻身",叫母亲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
可二○○六年六月二十三日,母亲这次却再也没能"翻身"过来。
母亲是在二十三日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离去的,她本想用绳子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最决绝最狠心也是她最惯用的方式-服毒。
我记得六月二十三日是星期五,那天下午我在学校教室自习准备期末考试,不知为什么那天下午我在教室时有一阵我的心感觉特别胸闷,我不知道这是否应验了母子连心这样的说法。那时我还没手机,自习完后我回到寝室,室友对我说我姐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似乎显得很焦急。我急忙给姐回了电话,姐在电话里头才告诉了我这个噩耗。姐姐和我在电话里都泣不成声,我能听到在姐身旁的姐夫不停的安慰姐姐,后来姐夫还拿过电话来安慰我。由于当时已是下午五点多,由南昌到县城的班车已经没有了,姐姐建议我还是第二天清早回去。挂完电话后我发现自己口袋里没钱了,连回去坐班车的钱都不够,于是我向当时最好的朋友借钱。不想他钱包里也没多少钱,他见我借这么多钱又这么心急着要便问我有什么急事,我近乎哽咽的告诉了他我母亲的不幸。他是我在学校时第一个知道这个不幸消息的人,后来他决定和我一起去隔壁学校取钱。我还记得那天南昌的天气一直很晴朗,可就在我得知噩耗和同学去取钱的路程中,西天的晚霞本来是绚烂夺目,可就在那时西边的云彩却夹杂着滚滚乌云向我学校所在的东边迅速袭来。在取完钱回到学校的十多分钟时间里,天空电闪雷鸣,暴雨磅礴而下,把同学和我浇了个全湿。那一刻的我肯定是浑身冰凉,一同我的心一般。同学全然不顾上楼换衣服而是直接和我到食堂吃完晚饭,这令我额外感动。当第二天我回到家跟家人说起前一天下午南昌下暴雨时,家人都说家里一点雨也没下,虽然南昌离家也仅仅是二百公里。那一刻我知道那是老天在为母亲而哭泣,老天生怕我的眼泪不够而故意帮我,上天待我不薄!
六月二十四日一大早我就赶到车站搭车了,在车上时我恨不能立马回到家里。临近中午我才到达县城,在县城见到了姑父,他问我要不要吃中饭,我说我不想吃。姑父是坐着从村子里来县城帮家里买各种发丧用品的车过来的,买好了我就跟着卡车回家。回到家时已是一点多,我首先向三个舅舅下跪,之后来到母亲的灵前,望着母亲的遗像,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母亲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是那样熟悉,仿佛还在眼前,不想往后我只能当作永久地回忆。那一晚是母亲入殓的时候,是我最后一次见母亲的遗体。在盖棺前我要帮母亲擦拭干净仪容,可母亲是由于服毒过世的她的鼻子里总有血流出来,我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有这样多的血?我擦拭很久仍没能弄干净,亲人和八仙在旁边催着我,最终我把母亲的鼻子擦拭了最后一次就让八仙盖棺了。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眼泪不能落上母亲的遗体,因为家里有个说法,如果不把亲人的仪容擦拭干净,或者把泪水滴入亲人的身上,亲人去另一个世界时就不会貌美。我想母亲在另一个世界时肯定不会貌美,因为母亲在生前是那样的朴素无华,不爱穿着,她是世界上最勤劳最朴实的母亲。母亲生前很少给自己买衣服,偶尔过年买一身新衣服也要穿好几个春节,她是预备着出门做客时穿的。就是在平时母亲也是拣姐姐不穿或舅舅家不要的衣服穿,在母亲看来,在做活穿衣方面根本不用考虑是否好看,只需经久耐用就行。母亲不讲究吃穿用,对于家庭的开支从来都是精打细算,从不乱挥霍家里的一分钱,她也是世界上最省吃俭用的母亲。
在盖棺仪式后要由儿子来守夜,那一晚我送母亲走完了最后一程。在那之前我从不通宵熬夜,那一晚虽有父亲和另一位堂哥陪我一起守夜,父亲和堂哥都轮流睡了一会,可我自始至终没有合过眼,因为我想陪伴母亲度过最后一晚。守夜那晚母亲身旁的长明灯棉芯浸在油里,我得确保两盏长明灯火不灭。在那一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在厅堂的竹椅里,无数次的想象着母亲会站在旁边再看看她的儿子,也无数次的想象着母亲能够再爬起来。按我家乡的说法,亲人过世的第二天晚上会把自己一生所留下的所有脚印都收回来,我想母亲一定很快就把她所有的脚印都收回来了,因为她一生的大部分脚印就只留在我家那个小山村里,最远似乎也没有超出县境。
六月二十五日是星期天,也是母亲出葬的日子,我守夜守到天明直到亲手将长明灯摁灭。一大早出葬的队伍就聚集了,我的胸前端着母亲的遗像走在队伍最前面,母亲的遗体由八仙共抬着。由于前一晚下了雨,从家到母亲埋葬的山上山路特别湿滑,加上路程较远在途中八仙轮着换过好几次肩。到了葬地,坟墓的开挖首先由我跪着在选定的地方挖三锄头,之后才由土工把母亲的整个坟地挖好。我送完母亲到山上就回来了,临近中午亲人都还没吃早饭,中饭十一点多就开吃了。在母亲过世前我很少喝酒,可那天中午我却出奇的喝了一瓶多,自己给自己倒酒,没有敬任何人。由于六月二十六是星期一,那天上午我在学校有一门期末考试,而我回家时也没有向学校申请缓考(周末学校不办公),因此星期天哪怕再晚我也必须赶回学校参加第二天的期末考试。吃完中饭我的脸已经通红,搭着伯父的专车向亲人告别后我就往县城赶。作为一个儿子,母亲的过世我本应该在家至少呆三天,可我细细算来只在家呆了一天,想想我是有多么的无奈,多么的不孝。而事实上如果严格按我家乡的发丧仪式,星期天下午还有一项悼念母亲的仪式,可由于我的离去却只能取消。
在由县城开往南昌的汽车里,烈日的中午车厢里头透着一股倦意。由于我守夜通宵没睡,本以为绝不会有睡意的我双眼眼皮却有如磁性般想吸在一起。我是多么不想睡着,多么想在车上细细回想母亲生前的一切,可最终睡意还是征服了我。我眯着眼无数次的在心里默默地诉说:苍天啊!从此以后我就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了。在车上我每一次睁开眼我的眼里都噙满了泪水。
回到学校我很快完成了期末考试,暑假回到家里,留给我的却是对母亲无时无刻、无穷无尽的怀念。母亲是在夏天过世的,那一年早稻我家里仍然种了二十多亩田,因此那一年夏天整个农忙时节本该由母亲做的活计便由我来担当。犁田,割稻,插秧,扛谷子,田里所有的活计都由父亲和我及两个妹妹来完成。我记得在那年八月下旬的时候,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已经忙完了农活,可由于那年少了母亲的能干,我家几乎成了村子里最后一个忙完农活的人家。在同一个村子里的姑姑几乎种了与我家同样多的田,尽管姑姑家在忙完自家农活后已经够疲惫的了,但姑姑可怜我和两个妹妹太累了便过来帮忙。我记得有一天我家在插一个三亩多的水田时,我已经在秧田和稻田之间来回挑了好几次秧最终仍是不够,炎热的天气炙烤着我的身体,像火一般燎着了我的心,长久压抑在我心间的对母亲的怨恨终于在这一天爆发了出来:母亲走得太狠心了,她留下四个孩子在人世间受苦受难。结果在秧田里我在姑姑、表妹和妹妹面前嚎啕大哭,泪水夹杂着汗水,把积压在我心底的对母亲的埋怨一次发泄了出来。姑姑在身旁问我哭什么,说是不是因为太热了,我则对姑姑抱怨说:"是气我妈妈太狠心了,留下她的四个孩子在世上受罪。"
在母亲过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当我在家时我都会想象母亲还会醒来,她还会突然的推开房门来到我的面前,之后母亲和我相拥而泣,泣不成声,我向母亲诉说着心中永久地悔,一生的悔。
我对母亲的悔有二。母亲的一生是忙碌的一生,是辛劳的一生。母亲过世后村子里的许多乡亲在提起母亲时没有不说母亲是勤劳的,都可怜母亲在世时不怕劳苦,没有享到一点福就去了。母亲为了这个家呕心沥血,任劳任怨,至今我奶奶每一提到我母亲,眼泪总是禁不住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的嘴里总是念叨着:"是累死的,一生忙这忙那,从没歇停过,还没享过一天福。"在二○○六年的暑假,当我在家时无论我走到哪似乎都能看见母亲在世时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劳作的身影,在田里,在山上,在菜园,在猪舍,在井旁,在厨房……在母亲四十六年的生命里,她似乎一刻也未曾歇停过。母亲太疲惫了,不光身体疲惫,心灵也疲惫。在母亲的脑子里,经济负担一直是压在她肩上的最大重担。从家里盖新房子欠债开始,之后四个孩子读书,以及母亲每一次的抢救及精神治疗,无不给家庭造成了巨大的经济压力。可母亲始终没能放开这些,在她的心里永远有"债务"这样一个阴影笼罩着她,压迫着她,困扰着她,最终母亲的精神堤坝才彻底溃塌。
母亲过世时我已经二十岁,二十岁的我不但不能帮家里减轻负担,反而要每年从家里带走上万元学费及生活费,那时我是感觉自己有多么的无能。在我读初中时我就写下了长大后要对父母有孝心的作文,在我刚入大学时我就确定了把"孝"字当作我整个人生的准则之一,可母亲的过早离去,让我这些信仰及准则都只能是空文和空谈。苍天啊!我的一生注定了将做一个不能尽孝的人,我的一生注定了将不能把"孝"字写成圆满。母亲是累死的,而我却无以为报,这是我对母亲的悔一。
母亲过世时我已经接受完大学一年级的教育,心理素质和视野宽度肯定要比当时的母亲要好。作为儿子我本应该成为母亲排解忧思、宽慰心灵的好帮手,可事实是我没有。我甚至在二○○五年夏天收到大学入取通知书后,我本应以此和母亲共同沉浸在喜悦中,可结果是我也没有。我反而在那一年夏天无情的向母亲发泄着我对家庭的怨恨,并且还固执的认为造成家庭一切债务和苦难的根源归结于母亲。事后想来,那一年暑假我真是该死,我至今都不能理解那个夏天我怎么会有那样荒唐的想法。而就在我招惹得母亲异常气恼的时候,那一年暑假也迎来了我二十岁生日(家里是按出生那一年就算一岁),气愤的母亲本不想给我过生日,因为她对她一向认为懂事的儿子感到无比失望,在母亲看来那时的我是那样的幼稚、无情和厌恶。可心慈的母亲在我生日前一天还是独自一人去县城买了好多菜回来,我还记得那天当母亲从肩上放下担子时,热得满脸通红的母亲一边擦汗一边对我翻白眼说:"依脾气的话真不想给你过生日,还想跟你买这么多菜,没那么好!"那一年暑假过后当我回到学校逐渐意识到自己对母亲的无礼是多么错误时,我本想在二○○六年夏天回到家时好好的跟母亲认个错,好好的安慰她要她放宽心,对她说不用辛苦几年了等儿子大学毕业了日子就好过了,叫她耐心等着,可不等我把这些话对母亲说出来,母亲却早早地离去了,留下的却是儿子永久的遗憾,一生的遗憾。这是我对母亲的悔二。
有这两个悔压着我,我似乎走到哪都摆脱不了母亲的身影,在梦里,在心里,在脑海里。
我最后一次见母亲是二○○六年春节过后,正月二十一吧,我要回学校开学了,母亲那天送我到县城。我和母亲分手是在县城十字路口,她说要去给家里买点东西,而我要去姐夫家。在和母亲分别后,不知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有一种很空的感觉,于是我有某种预感似的迅速向母亲回眸了一眼,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母亲在街的另一头也能回头看我一眼,可母亲没有,我的眼里留下的只是母亲迅疾的脚步,朴素的背影。现在想来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定格在那一眼,没想到那一眼竟成了我和母亲的永别!人的生命在某些时刻是有多么顽强,而在某些时候却是如此脆弱。现在每当我从家里出来时,我都会多看奶奶几眼,一步三回头,因为我真的很怕说不定哪一眼也成了我和奶奶的永别!
在大学时我仍保持着记日记的习惯,我现在翻看母亲过世前半年我所写的日记,如果那时我够聪明够警觉的话,就应该预感到母亲将会出事了。在那半年间的日记里,我不止一次的记录着母亲因为思念儿子而多次在清晨六点多的时候打到我的宿舍来,母亲是叫,不,应该说是求儿子打电话回去,以解母亲的相思之苦。这种思子之情到了何种程度啊!事实上在学校我几乎每周都会打电话回家,可在那半年间有好多次我打电话回去家里都无人接听,并且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数周。倘若我的脑子够精明的话我就应该早点回家去看看母亲,可在二○○六年的五一七天长假中我竟然没有回家,事后想来我是多么后悔。如果我那个五一回去了,兴许我发现了母亲轻声的念头之后通过我对母亲的劝慰,也许母亲就不会走得那么早;如果我回家了那年春节过后我在县城十字路口对母亲的回眸也就不会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印象。我是有多么懊悔啊!
从母亲过世到现在,四年了,母亲的身影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有时做梦还会梦到她,梦到我又惹怒了她,梦到她替我做饭,送我上学……我时常会想起昔日母亲和我们四个孩子在田里一起劳作的情景,有辛劳也有欢乐,有汗水也有笑脸,可惜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到来了。人在做梦时梦境里的一切清晰无比,并且人们总在梦中下定决心要牢记某个梦,可当醒来时梦依然能记住的又有多少?梦总是很容易遗忘的,可我却有两个关于母亲的梦却记忆犹新,如在现实。在去年秋天的时候,我一个人远在外地工作,有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只跟母亲说了这样一句话:"妈妈,如果你想我了就用爸爸的电话打给我,不要舍不得电话费。"醒来之后我的眼里盈满了泪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梦境中呓语了这句话。第二个梦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有一晚我梦见母亲和我们四个孩子在隔壁村子的姑父家租田种,中午母亲和我们三个较大的孩子还在田里割稻,母亲只派了我最小的妹妹回家送饭来吃。小妹下了个坡把饭送到田里,大声朝仍在弯腰割稻的母亲喊着:"妈妈,吃饭啦!"这样两个梦为什么我能记忆至今,因为在我做完这两个梦时我都快速的借助手机保存在草稿箱里,我生怕一醒来就忘了。这样的好梦我不能忘,也不会忘。
在静谧的夜晚或悄然的晨曦,每当我孤独无助时我都会用最深情最呼唤最苍凉地语气,小声呼喊着:"妈妈,妈妈……"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我坚信母亲能在另一世界听到儿子对她深切地怀念。
在我的大学日记本中,当我在家送走母亲回到学校后的第一天,也即六月二十六日,在日记里我只写了这样一句话:"2006年6月23日,母亲过(世)了。"在整整一夜的纸上,这句话只占了格子的第一行,剩下的空白我有意识的留着我用心去书写,留着我后来去书写。这篇文章算是填补那天空白的纸张吧!
母亲埋葬于村子里的一个青山深坑里,那里有苍郁的青松,碧波的库水,清冽的小溪,鸟兽的哀鸣,有清风,有明月,有夕阳。母亲短暂的一生留下了匆匆的脚步,纷扰的心绪,愁苦的忧思,我想她安眠在那样的地方可以静心休息,摆脱杂念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我相信勤劳、纯朴、善良地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会有福报!
妈妈,愿您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779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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