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天气预报

　　几十年来，母亲和天气预报结下了不解之缘。
　　母亲与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明天地里能不能打农药、锄草，能不能赶集买种子、卖菜，都与天气状况密切相关。于是，收看天气预报，成了母亲每天的必修课。要是播放天气预报时母亲正忙着，必定叮嘱我们姐妹认真收看，然后转告给她。当然，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在预报的睛朗天气里，一场倾盆大雨却不期而至，于是刚刚喷洒在地里的农药，便白白浪费了。这时，母亲自然是心疼的。但是，即便如此，收看天气预报，仍然是她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成年之后，我在外地求学，然后是结婚、生子，母亲也因年老，不再从事田间劳动了。每遇天气突变，母亲必定会打来电话，叮嘱我添加衣物。我便知道，母亲还保持着收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接到母亲的电话，我总是一边唯唯地应着，一边暗笑她的迂。虽然我的女儿都上小学了，在母亲眼里，我仍然是长不大的孩子吧。何况，我上下班可以坐客车，办公室里有空调，天气预报，对于我，是可有可无的吧。
　　去年，公婆因病离世，年近六十的母亲从老家过来帮我带孩子。我才发现，母亲对天气预报，仍然是关注得过甚了。她已经不必根据天气安排春种秋收，却仍然每天必看天气预报。从中央台到省台、地方台，她几乎是从头至尾，一点不落。看完，她就会详细地向我汇报，并根据第二天的天气情况将女儿要穿的衣服提前叠好放在床头。在我看来，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吧。人老了，难免会更絮絮叨叨的。母亲的汇报，我便常常听得心不在焉。而第二天起床时，我便会忘得一干二净。于是，起床前，我总要再问一遍，今天是什么温度，什么天气。母亲的记性倒是出奇地好，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最高温度是多少，最低温度是多少，天气状况如何。不知不觉地，我倒也养成了关心天气预报的习惯。
　　后来，定制了手机天气预报短信，告诉母亲，不必每天收看天气预报了。那一刻，母亲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有一阵，母亲回了次老家。耳边少了唠叨声，一下子竟有了久违的清静。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得自己带孩子睡，老是失眠的我被孩子一个翻身惊醒后便辗转难眠；早晨像打仗似地收拾房间、买菜、送女儿上学；每天一下班就得赶着回家做饭。手机上的天气短信，常常会忘了收看。女儿起床时，常常要临时寻找衣服。有一回，因为天气突变，给女儿的衣服穿少了，女儿感冒了。这才感觉到，她和她的天气预报，对于我，原来仍然那么重要。
　　母亲再来时，我取消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短信。每天起床前，我仍大声地喊母亲，问她当天的天气。新的一天，便从我们温暖的问答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