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传情

　　习惯了早起，尽管头疼，还在躺不住。先生起得更早，正在水池边拾掇鸽子，细密的鸟毛清理起来，很费劲。一入春，我的偏头疼就犯，听人说，老鸽吃了有用，昨天下班先生从市场拎了两只回来，一只给我，一只给婆婆。婆婆不头疼，但既然鸽子是好东西，好东西就应该有老太太一份。
　　一直就是这样，记得一次开车去郊外，途经一个草莓种植园，鲜红的草莓盛在小巧的竹篮里，很是诱人，五月末，草莓都下市了，所以价钱有点贵，在一向节俭的先生眼里，这是奢侈品了，可我爱吃，只象征性地给了先生两枚，自己就捧着草莓坐到后排去了，想一个人吃个痛快，前面开车的男人说话了"留点给我妈，这个，她吃得动。"于是巴嗒巴嗒口水，老老实实地捧着草莓，不敢再有非份之想。
　　婆婆中年守寡，一生勤苦，带大八个孩子，很不容易。先生是家里的老幺，年龄比老大、老二的孩子还小，春节，全家人聚会，闹哄哄的三桌人，听着五岁的小孩在大人的教导下狐疑地喊着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哥哥"，总让人忍俊不禁，这是属于大家庭特有的快乐。
　　更多的时候，家里是冷清的，我和先生一上班，就剩下婆婆和她的十一只鸡三只鸭，还有门前一大片的菜地。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闲不下来，鸡鸭是她的宝贝，菜地的大半收成是给它们的。每天从鸡窝里拾出白花花的蛋，是老太太最开心的事，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收在抽屉里，等凑够了数，这家二十，那家二十，分给子女们。"一块五一个，这么小的，都有人来收。"老太太拿着一枚如鸟卵大小的鸡蛋比划着，"我不卖，小孩都要吃的，土鸡蛋营养，买都买不到。"老太太摆着手，那神情，仿佛那个抽屉里收藏的不是鸡蛋，而是珍珠是玉石。
　　中午回到家，婆婆已经把鸽子炖好了，此时正在菜地里拨弄着玉米苗，老人的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眼睛明亮得可以穿针引线。飘散的香味招惹来的一只老黄猫"喵喵"地在桌子下面绕来绕去，我和它一样地馋，等不及地扯下一块肉大嚼起来，反正早吃晚吃还不是给我吃，我一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当先生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的面前就只有一碟骨头了，他说中午有应酬不回来了，我明白先生是特意避开，好让婆婆安心地吃下那只鸽子。先生是孝顺的，这也是我当初决心嫁给他的一个原因，的确，先生平平凡凡，不帅没有钱，可是我相信，孝顺的人一定懂得疼爱妻子。
　　我有些犯难，不知道怎么成全先生。我了解婆婆，儿子不吃，她是不会动筷子的。果然，当我告诉婆婆，先生中午不回来吃饭时，老太太径直就把鸽子原封不动地端进了冰箱，还回过头特别嘱咐我道："留着晚上回来吃，不要打电话告诉他。"她怕先生知道晚上又不回来吃饭，知子莫如母，先生的小伎俩完全没用。我乖乖地听了话，没打电话，其实，我也真的不知怎么办。从小，好吃的新鲜的一直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被端在自己眼前，而隔天的剩菜剩汤永远都是放在离父母最近的地方。
　　晚饭的时候，我有点紧张地看着那碟鸽子在先生和婆婆之间推让，最后还是老太太把鸽子一划拉，扯了一大半到先生碗里，然后端起自己的饭碗跑去了客厅，她是怕儿子又挟过来。"早知道这样，我就买三只回来了。"先生无奈地妥协了，扯下一只腿搁到我碗里，"中午我已经吃过了。"我多少有点惭愧中午独吃了一只鸽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是真的。"吃吧吃吧，我身体结实着呢。"先生挥动着他强壮的胳膊，也是哈，我拧拧先生结实的肌肉，偷眼望望客厅，婆婆正心满意足地吮吸着她的鸽脖子。我迅速地回头咽下今天第三只鸽腿，嘘，轻点轻点，不能让老太太看见，那是一个母亲对幺儿深深的爱，当然，现在它也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爱，孝顺的人果然会疼爱妻子呀，一点不假，嘻嘻……
　　作者：谭琴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