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森
当哥嫂们相继走出老屋,空荡荡的房间内,幽静昏暗的灯光下,仍坐在母亲身旁的我,一边回忆母亲康健时我回老家时的幸福情景,一边痛楚无言地看着眼下这已骨瘦如柴的母亲。
患脑溢血的母亲,自医院抬回老屋后,便一动不动地瘫在了床上,已瘫了一年多了!吃喝拉撒,24小时都要子女们服侍着,望着我心地极其慈善的母亲,晚年的境况是这般地凄楚,我不由伤感阵阵。
今天是双休日,回老家探望母亲的我,今夜替二哥给母亲值班。
哥嫂们走后,在母亲的床沿我仍孤零零地坐着。母亲有气无力地说"去睡吧,你也很吃力了"。
与母亲床铺相连的是父亲生前睡过的一张老式档床,父亲去世后,这床就供家人给母亲值班、陪护之用。我立起身来,默默地凝视着神形宛若一枝枯蒿的母亲,回想在这幢老屋里,起早摸黑的母亲,60多年来在竭尽全能为我们操劳的一幕幕往事;还想起儿时我睡在母亲怀里的一些情景……
想着、想着,今晚我决定要和81岁的老母同睡一床,同睡一头。
母亲瘫痪后,神志时好时坏,神志不清的时光,大小便也会一一拉在床上。尽管平时嫂子、弟媳、姐妹们将她的被褥料理的较为干净,但时为冬日,那床铺、被絮,仍有一股尿臭味弥漫其间。
我脱了衣服,将一只古老又极为熟悉的,由藏青色土布做成的冬瓜式绣花枕头,从母亲后脑勺下小心地拉出一半,拉近我的脑脖之处,我真真切切地和慈祥的老母亲睡在一头了!和母亲睡在一头,这是40多年前的往事,想不到40多年后的今天,和母亲睡在一头时,是这么一番心酸的感觉和凄然的景象。
躺下后,我伸过胳膊将母亲的头枕在上面,我面对面地看着我母亲瘦削的脸面、慈祥的眼睛、花白的头发……然而用右手不停地把母亲的前额和后脑勺按摩着,按摩着。母亲是脑溢血,母亲的脑子里有好多的淤血,这些淤血使我好端端的一个母亲,变成了这么副样子。我多想今夜通过我一这带情、带爱、带着对上苍虔诚祈求的按摩,把母亲脑子里的淤血一一消溶、化解开啊!
母亲没有睡着,她也不知我的用意,但母亲用一种无比幸福的眼光望着我,母亲对我说好舒服、好舒服的……
母亲在我的按摩中渐渐打起了呼噜,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游进了自个的梦乡。
第二天清晨,当我告别母亲赶回城里上班,(后来听姐姐说)哥哥端来早饭喂母亲,81岁的母亲,高兴地像个小孩似地吞一口稀饭,对大哥说一句:"昨晚广森是同我睡在一头的啊!"说着、说着,母亲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小时候,母亲不知有多少个日夜和我睡在一头,而我们并没有将它记于心中收进梦里。可母亲在病瘫之时,我偶然和母亲睡在一头,母亲为此却感动地流下了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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