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的距离

宋金勤

　　一年中与婆婆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长，每次婆婆来我家，我都是很小心地过日子，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错，惹得婆婆不高兴，落下一个"不孝"的罪名。
　　婆婆在我家的时候，家务事我与老公全包了，即使一些拣菜、烧饭、倒垃圾之类的，我们也是从不让婆婆占边。婆婆一辈子生活在农村，饮食简单，平时就爱吃鱼，我们也多照顾婆婆，顺着婆婆的口味，一周总让婆婆吃上几顿鱼，不是鱼咸就是鱼汤。看到婆婆的衣服旧了，我也带着婆婆逛商场，为婆婆添几件新衣。看电视婆婆喜欢古装戏连续剧，我们也从不与她争频道，尽管有些节目我们不喜欢，但始终陪着婆婆一起看到结束。
　　我原以为婆婆生活在我家，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给婆婆找气受，就能处好婆媳关系，尽到孝敬老人的责任。但事实并非如此。土地是婆婆的命根子，她在乡下一年到头喜欢劳碌，种养植全都在行。婆婆在我家却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加之城里邻里相处较少，也没有一个唠叨的去处，白天我们都去上班了，婆婆一个呆在家里，整天一言不发，更别说有个笑容了。婆婆变得很寂寞，生活得很不开心。婆婆每次只在城里呆个十天八天的就闹着要走，说城里生活不习惯，没有农村自由，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憋"出毛病的。尽管我和老公尽力挽留也无济于事，婆婆还是回到生她养她的乡下去了。
　　老公共弟兄仨个，哥哥和弟弟都生活在农村，条件不是很好，只有老公考上大学分配在城里工作。老人一生辛劳，吃了很多苦，含辛茹苦将三个儿子拉扯长大，很不容易。老公觉得自己有个"铁饭碗"，生活条件也不错，有责任和义务对父母好些，多些孝敬，让老人好好歇歇，过一个幸福的晚年。可婆婆每次来我家时间就是很短，老公嘴里说不出，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对不住老人，像有什么地方做错似的。
　　一次，我看了作家毕淑敏写的一篇短文谈如何孝敬老人，文章说百善孝为先，对待老人在人格上多敬重、言语上多温暖、生活上多照料、精神上多慰藉，是一种孝。但子女敬孝不能忽视父母的感受，与父母之间应相互尊重、又相互信任，这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尽孝方式。
　　看了这篇文章，我深有感触，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厢情愿的孝敬老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孝。事实还真是这样，平时，我们视父母为长辈，在孝敬老人上总是固守传统，不敢越雷池一步，没有将尽孝建立在一种平等的基础之上，总是自私地不断地给予，未曾想到老人的心理感受，以为老人有吃有穿就行了。不能麻烦老人，让老人干这干那，否则就是不孝。其实不然，生活中有时一些小事麻烦老人，让老人做做，老人会觉得自己不是无所事事、一个老了什么都不能干的人。父母老了，长时间没有什么事情做，他们的精神就可能陷入空虚，自己会产生在子女面前真是没用了的想法。难怪婆婆在我家呆不下去，原来我在尽孝的方式上出了差错了。
　　找到问题的症结后，我和丈夫对待婆婆不再像以前那样"客套"，特别有"礼貌"了。婆婆来我家后，我们总是找一些小事情留给婆婆帮忙，去婆婆开个门，给送水公司打个送水电话，客人来了让她倒个茶，为儿子洗个澡，等等，每每如此，婆婆不仅不厌烦，还挺乐意的。有时，我们工作忙赶不上做饭，婆婆都主动将饭做好。丈夫看到婆婆高兴的劲儿，也开了窍，说平素让婆婆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老人会觉得自己虽然老了，但还能做事，不给子女增加负担。在老人眼里，子女不将自己当做客人了，是一种亲近和信任。
　　今年，婆婆很长时间没来城里了，怕婆婆不愿来，我和丈夫思量了好久，才找了一个借口，让婆婆教儿子学剪纸。婆婆是在农村长大的，心灵手巧，自小学会一手剪纸的手艺，闲下来时，一把剪刀，一副老花镜，几张彩纸，半天下来，会剪出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景的美丽剪纸。于是暑假里，我打电话到乡下，让婆婆到城里来帮儿子学剪纸。婆婆接到电话时非常高兴，说自己对剪纸很再行，这个难不倒她，保证让孙子学会这门特长。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婆婆就从百里之外的乡下赶到城里，忙不迭地要教孙子剪纸。看到婆婆那个兴奋的样子，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和丈夫仅是找了一个借口，婆婆却非常当真，显得特别开心。正是这一个借口让儿子学会了剪纸。
　　今年暑假婆婆在我家破天荒地生活了一个多月，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也是我没有想到的。让老人做些事情，为家庭出点力，融入子女的生活，让老人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这可能是婆婆能长时间在我家生活的重要原因。
　　孝敬老人是美德，能让老人真正从心底里接受子女的孝敬更是一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