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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者》

发布时间: 2011-10-01 22:18   来源: 荆楚网   进入电子报

 

  基本信息

  作 者:刘醒龙

  出版 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5-1

  字 数:

  版 次:1

  页 数:293

  印刷时间:

  开 本: 大32开

  I S B N :9787020075584

  内容简介

  《天行者》是刘醒龙在其著名中篇小说《凤凰琴》基础上再创作的长篇小说,故事围绕一群民办教师“转正”这一主线,叙述了当代中国乡村知识分子令人喟叹的生活与命运。

  中国农村的民办教师,一度有四百万人之多。他们在极其艰苦的环境里,担负着为义务教育阶段的一亿几千万农村中小学生“传道授业解惑”的重任,将现代文明播撒到最偏僻的角落,付出巨大而所得甚少。十多年前,一曲“凤凰琴”让多年在山乡村落默默奉献的民办教师站在了全国民众面前,无数读者曾为之动容,流下眼泪作者刘醒龙意犹未尽,而今又以一部《天行者》继续讲述民办教师艰苦卓绝而充满希望的故事,为这些“在二十世纪后半叶中国大地上默默苦行的民间英雄”献上感天动地的悲壮之歌。

  2011年8月20日,《天行者》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编辑推荐

  《天行者》:落雪的时候,鸟都不飞,云也不飘,只有界岭小学的笛声还能与雪花一道轻舞飞扬,那些住在界岭深处的人家,从未听过这样的笛声。

  目录

  第一部 凤凰琴

  第二部雪笛

  第三部 天行者

  作者简介

  刘醒龙,湖北黄冈人,1956年生。历任英山县创作室主任,黄冈地区群艺馆文学部主任。现为武汉市文联副主席,《芳草》文学杂志总编辑,湖北省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第七届全委会委员。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代表作有中篇小说《凤凰琴》《分享艰难》《秋风醉了》等。出版有《威风凛凛》《至爱无情》《生命是劳动和仁慈》《圣天门口》等长篇小说和多部中短篇小说集。部分作品曾多次获奖。

  文摘

  第一部凤凰琴

  九月的太阳,依然不想让人回忆冬日的温情柔和,从出山起,就露出一副急得人浑身冒汗的红通通面孔,傲慢地悬在空中,终于等到要落山时,仍要挣扎一番,将天边闹得一片猩红。这样,被烤得蔫蔫的山村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一只黑溜溜的狗从竹林里撵出一群鸡。没完没了的鸡飞狗跳,让暮归的老牛实在看不下去,抬起头来发出长长的叫声。安静了一整天的大张家寨,迫不及待地想发泄郁结。大大小小的烟囱,冒出来的黑烟翻滚得很快,转眼间就飘上了山腰,并在那里徐徐缓缓地变化成一带青云。

  天黑下来时,在村边大樟树下坐了一整天的张英才,再次看完让他爱不释手的小说的最后一页。这本小说叫《小城里的年轻人》,是县文化馆的一名干部写的。因为太喜欢,去年夏天高中毕业时,便下手从学校图书室偷出来,彻底地据为己有。那次行动规模不小,共有六个人参加。本来只有五个人,蓝飞是在图书室里撞上的,好在也是来偷书,彼此志同道合。蓝飞首先将一本宣扬厚黑的书塞进怀里,然后又挑了几本官场权谋的书。其余人专门选择家电修理、机械修理、养殖和种植等方面的书。张英才只挑了、这一本,然后就到外面去望风放哨。

  听说乡教育站的万站长要来,张英才就捧着这书天天到村边,一边等,一边看,两三天就是一遍。越看越觉得当初班主任用来激励他们的口头禅:死在城市的下水道里,也胜过活在界岭的清泉边,确实很精辟。界岭是这一带山区中最远最深最高的那一片,站在家门口抬头往那个方向看上一眼都觉得累。

  张英才这样想时,心里还在惦记高中生活。

  张英才在高中待了四年。第四年是万站长亲自安排复读的。因为太爱看小说,张英才偏科偏得离奇。刚开始班主任批评他,这种学习效果太对不起自己的舅舅、也就是万站长了。因为每次考试数学成绩从未超过三十分,班主任后来痛心疾首地斥责他,一定是上数学课时偷吃了界岭的红苕。界岭那一带除了山大,除了盛产别处称为红薯的红苕,还有吃东西不会拿筷子的男苕和女苕,更以迄今为止没有出过一名大学生而闻名。张英才读高三时,学校大门还是朝着界岭方向开着的,后来去复读,据说是由某个有能力的复读生家长出资,将学校大门改为背向界岭,高考录取率真的翻了一番。只可惜受益者名单中没有张英才。在高三阶段,被班主任频繁提起的界岭分明是名词,更多时候却被当成形容词使用,譬如这种样子太界岭呀,是不是也要让你的父母很界岭呀,等等。无论是名词还是形容词,界岭都是激发高三学生为应付高考而发奋的超常动力,同时也是与他们针锋相对极具杀伤力的反义词。

  张英才手里攥着一枚硬币,没事时就用它试试自己的运气。舅舅会不会来,舅舅会给自己找个什么工作,舅舅找的工作一个月有多少工资,等等,都在这枚硬币的丢来丢去中,波澜壮阔大喜大悲地演绎过。

  近半个月,张英才至少两次看见一个很像舅舅的男人,在去界岭的那条路上远远地走着,每次到前面的岔路口便改变方向,走到邻近的细张家寨去了。第一次看见时,他曾经抄小路追过去,半路上碰上同样没有登上高考红榜的蓝飞。蓝飞正在修整在暴雨中垮塌的父亲的坟头。那块墓碑很重,一个人对付不了。张英才只顾盯着远处看,冷不防碰上一筹莫展的蓝飞,只好上前当帮手。事情完了之后,蓝飞只说谢谢,却没有邀请他去家里喝口水。张英才故意说自己还没有去过他家,蓝飞却用同样的话回敬说,他也从来没有去过张英才家。张英才跑了几里路,什么也没看到,便悻悻地回来了。

  今天是第三次。太阳下山之前,他又见到那个像是舅舅的人在岔路口上,和他的目光分手了。他恨不得让远处吹过来的风传话给万站长,外甥住在大张家寨,不是细张家寨。张英才不再丢硬币了,闭上眼睛,往心里叹气。天色一暗,虫子就多起来,有几只野蚊子扑到他的脸上,让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巴掌扇过去,将自己打得生疼。疼完了,他爬起来,拿着书往家里走去。

  进门时,母亲望着他说:“我正准备叫你挑水呢。”

  张英才将书一扔说:“早上挑的,就用完了?”

  母亲说:“还不是你讲究多,嫌水塘里脏,不让去洗菜,要在家里用井水洗。”

  张英才无话了,只好去挑水。挑了两担水,缸里还有大半是空着的,他就歇着和母亲说话:“我看到舅舅去细张家寨了。”

  母亲一怔:“你莫瞎说。”

  张英才说:“以前我没做声。我看见他三次了。”

  母亲压低声音说:“看见也当没看见,不要和别人说,也不要和你爸说。”

  张英才说:“你慌什么,舅舅的思想这样好,不会做坏事的。”

  母亲苦笑一声:“可惜你舅妈太不贤德。不然,我就上他家去说,免得让你天天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

  张英才说:“她还不是仗着叔叔在外面当大官。”

  母亲说:“也怪你舅舅不坚决,他若是娶了细张家寨的蓝小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过日子,还是不高攀别人为好。”

  张英才很敏感:“你是叫我别走舅舅的后门?”

  母亲忙说:“你怎么尽乱猜,猜到舅舅头上去了!”

  张英才咬咬牙说:“我可不怕攀高站不稳。我把丑话说在先,你不让舅舅帮我找个工作,我连根稻草也不帮家里动一根。”说着便操起扁担,挑着水桶往外走。挡猪羊的门槛有点高,他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幸好没摔倒,但他还是骂了一句丑话。

  母亲生气了:“天上雷公,地下母舅,你敢骂谁?”

  张英才说:“谁让你生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读书不行,骂人的水平比天还高,不信你就等着听。”

  果然,挑水回来时张英才又骂了一声。

  母亲上来轻轻打了他一耳光,自己却先哭了起来,嘴里说:“等你爸回来了,让他收拾你。”

  张英才因此没吃晚饭,父亲回来时他已睡了。躺在床上听见父亲在问为什么,母亲没有说出真相,还替他打掩护,说是突然有些头疼,躺着休息一会儿。

  “是读书读懒了身子。”父亲说着气就来了,“十七八的男人,屁用也没有,去年高考只差三分,复读一年倒蚀了本,今年反而差四分。”

  张英才蒙上被子不听,还用手指塞住耳朵。后来母亲进房来,放了一碗鸡蛋在他床前,小声说:“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跟别人过不去还可以,跟自己过不去那就太划不来了。”又说:“你也真是的,读了一年也不见长进,哪怕是只差两分,在你爸面前也好交代一些。”

  闷了一会儿,张英才出了一身汗。见母亲走了,他连忙撩开被子,下了床,闩上门,趴到桌子上给一位叫姚燕的女同学写信,他写道:我正在看高二上学期你在班上推荐的那本《小城里的年轻人》,其中那篇《第九个售货亭》写得最好,很多情节就像是发生在我们学校里,那个叫玉洁的姑娘最像你,你和她的心灵一样美。

  一张纸才写到一半,张英才就觉得无话可说了,想了好久,才继续写道:我舅舅在乡教育站当站长,他帮忙找了一份很适合我个性的工作,过两天就去报到上班,这个单位人才很多。至于是什么单位,现在不告诉你,等上班后再写信给你,管保你见了信封上的地址一定会大吃一惊。

  写完后,他读了一遍,不觉一阵脸发烧,提笔准备将后面这段假话划掉,犹豫半天,还是留下了。回转身他去吃鸡蛋,一边吃一边对自己说:“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爱听假话。”鸡蛋吃到一半,张英才想起自己口袋里那枚帮自己做决定和预测未来的硬币了,要寄信,还得向父母伸手要钱。他勉强吃了两口,便推开饭碗,倒在床上,盯着屋顶上的亮瓦发呆。

  张英才醒来才知道,自己睡了一夜,连蚊帐都没放下,身上到处是红疹子。他坐起来看到昨夜吃剩下的半碗鸡蛋,觉得肚子饿极了,想起学校报栏上的卫生小知识说过,隔夜的鸡蛋不能吃,就将已挨着碗边的手缩回来。这时,母亲在外面敲门。他懒得去开门,门闩很松,推几次就能推开。

  推几下,房门真的开了。母亲进来低声对他说:“舅舅来了,你态度可要放好点,别像待你老子那样。”

  母亲扫了几眼那半碗鸡蛋和张英才,叹口气,端起碗三下两下地吃光了。张英才穿好衣服走到堂屋,本想冲着父亲对面的男人客客气气地叫声舅舅,也不晓得哪根筋长反了,事到临头却冒出一句:“万站长,你好忙呀!”听起来有点故意寒碜的意思。

  万站长说:“英才,我是专门为你的事来的。”

  父亲说:“蠢货!还不快谢谢。”

  万站长说:“我给你弄了一个代课的名额。这学期全乡只有两个空额,想代课的有几十个,所以拖到昨天才落实。你抓紧收拾一下,吃了早饭我送你去界岭小学报到。”

(本文来源:荆楚网 编辑:王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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