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童建新

　　踏石留印  抓铁留痕
　　我们的"三万"精神

　　一、一股好的精气神
　　2011年12月8日，星期四，多云转小雪
　　上午8点半从武汉出发，坐了6个多小时的车，我们"三万"工作组一行5人，到达了驻点镇巴东县清太平镇，入住清瑞阁农家乐。
　　清太平镇是省旅游局今年第一次"三万"活动的驻点镇。这是个山区镇，平均海拔在1000米以上。这里严重缺水，村民饮用水靠自家小水窖在雨季接的降水，庄稼就完全靠天浇灌了。老百姓把水当宝啊，盼望喝上清洁水，盼望有浇灌水，因为缺水、水精贵，所以把小水池、小水窖夸张地称作"水库"。
　　安顿好组员们的生活，操福善组长马上召集"三万"工作组全体组员和镇里负责水利的干部，召开座谈会，研究如何推动挖塘堰的工作。
　　"建新，你是三万老组员了，情况熟悉，谈谈你对挖塘堰的看法"，操组长忽然点名要我发言。
　　我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
　　我说："上次三万活动期间，我请武汉大学的地理与旅游学专家商祖南教授来这里考察过旅游资源，掌握了基本情况。总的来看，这里挖塘堰比省内其他地方难度大、资金投入量多，因为清太平山区属于卡斯特地貌，地表崎岖，沟壑纵横，降水虽多，但地表水多从沿灰岩裂缝向下渗流到地下河和地下湖了，造成山区地表严重缺水，许多百姓的清洁用水问题还没有解决。要挖塘堰，一要解决好塘堰漏水的技术问题，二要解决好资金投入问题"。
　　"技术问题请水务中心的肖主任帮助解决"，操组长笑眯眯地看着镇水务中心的肖习平主任，肖主任马上点头应允了。"至于资金问题，局党组很支持，保证挖塘堰的资金，"操组长说："大家到清太平大山区来，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这里工作条件艰苦，工作难度大，我们要按照局党组对工作组提的要求：要有一股好的精气神，拿出'踏石留印，抓铁留痕'的狠劲。'踏石留印'就是要沉下去，要深入调查，深入基层，做好群众工作，把党的强农惠农政策宣传到家喻户晓，把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农民家中，要把脚印"印"在群众的心坎上。'抓铁留痕'是要抓落实，'千忙万忙，不抓落实就是瞎忙；千招万招，不能落实就是虚招；千条万条，不去落实就是白条'。面对困难，敢碰敢闯，敢迎难而上，勇往直前。这样才能搞好三万，搞好群众工作！"
　　操组长的话，掷地有声。
　　二、一句最雷人的话
　　2011年12月21日，星期三，阴-小雪
　　"人老了，不中用了，先把自己搞倒了"，操组长拿下电子血压计，叹了口气。
　　看着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面色憔悴的操组长，我心中感到不妙，马上拿过电子血压计，一看大吃一惊，"啊，操组长，你的低压120，高压180，高血压很严重了。得赶紧回武汉休息。"
　　"我带了降压药，等开完恩施州片区三万工作会，我再回去治疗。"操组长说。
　　我知道操组长当过兵，是意志力很强的人，做出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我就建议他："那您就在房间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我们四个组员上工地"。操组长沉默了一会说："好吧，你带队，这一段时间负责到工地检查督导。"
　　18日，双树坪村朝阳坪新塘动工。19日，白沙坪村倒坐坑水池动工。20日，核桃坪村天池垭新塘动工。可是，由于连续十多天的超负荷工作、加之天气寒冷，操组长感冒发烧、高血压病发作，先把自己搞倒了。
　　"先把自己搞倒"，是操组长最雷人的一句话。操组长当过办公室主任，所以大家习惯喊他"操办"。"操办"的意思，一是因为他负责办公室，二是说他办事能力强，善于操作具体事务，长于办文办事办会。由于工作岗位不同，虽然跟他在一个单位共事10多年了，但像这么形成上下级关系的情况不多，记得只有2008年4月份第三届中博会期间，我带领一个工作小组引进一个大型主题公园旅游项目的时候，操组长作为局领导，牵头临时负责招商组的工作。有一次在东湖边的农家乐宴请完投资商，他训人了："你们搞么名堂，怎么把投资商灌醉了。投资商是客人，你们要先把自己搞倒。这个项目有希望，但你们还要努力，武汉旅游最缺的就是大型主题公园，要敢打硬仗，破釜沉舟，谈成这个项目"。操组长是当兵出身的，说话利落，习惯用军事知识打比方："部队打仗，要胜利，必须把敌人搞倒。地方上搞工作，就反过来了，要干成大事，必须先把自己搞倒。"
　　"先把自己搞倒"-一句大白话，质朴但深邃。
　　8日入驻"三万"工作点以后，9日我们就开始了工作。一个星期时间，操组长不顾年事已高、身体患有高血压和胃病，每天爬高山、探峡谷、钻溶洞、入密林，马不停蹄，走遍了4个村的高山峡谷，查看了28个塘堰和6百多个小水池、小水窖和小水井。每天早上顶风冒雪、拄着拐杖、带上干粮出发，摸爬滚打了一整天，晚上磨刀河大峡谷的寒风涌起，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休息。
　　调查完水利资源和设施，制定了挖塘计划，另一个的挑战摆在工作组面前。
　　8日我们入驻清太平，黄昏时天降小雪。这里是高海拔地区，晚上温度在零度以下，寒冷、多风、潮气重。我感觉天一黑人就像在冰窟窿里，寒气刺骨，晚上睡觉盖两床被子还是冻得发抖。12月底，山区将进入隆冬，冰天雪地，塘堰工程将不得不停工到第二年的3月中旬。操组长着急了，工程延误，怎么向当地老百姓交待？怎么向局党组交代？为了力争在12月底前完成塘堰主体工程，操组长白天带领组员和镇水务中心工作人员赴各个村组，紧急动员和指导农户抢抓工作进度。晚上则开会商讨审查每口塘堰的整治建设方案。
　　操组长今年59岁了，还有大半年就要退休。在单位长期过度劳累"操办"工作，已经严重透支了身体，年龄又不饶人，这十多天过度操劳，先把自己"搞倒"了。
　　三、一生有缘的事业
　　2012年元月2日，星期一，小雪
　　中午从武汉出发，晚上赶到巴东野三关镇，天下起了小雪。
　　气温比武汉低多了，天快黑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就住进了野三关的一家宾馆。
　　晚餐为了暖和身子，我们喝了点野三关生产的散装苞谷酒。操组长今天情绪高，因为挖塘的事情走顺。谈起挖塘，老人家话多了起来。
　　"跟塘结缘了"，操组长说："参加工作，挖塘是起点。年轻时候在公社的水利工地上挖塘。有一天干部把我喊去，问我"小操同志，表现不错。部队在招兵，组织推荐你，想不想去？"，我回答"想去！"。哈哈，我丢下铁锹就去报名当兵了。"
　　"今年下半年就要退休了，没想到自己的事业画的句号，又是挖塘。"操组长感慨地说。
　　我打趣："是的，雄赳赳，气昂昂，离乡还乡都挖塘。打拼一辈子，又回到原点了，哈哈！"
　　忽然想起来了：他原来说过，在部队里，他也挖塘。
　　07年单位组织赴河南参加中博会，我跟他在同一辆车上。车子经过河南跟湖北交界的一个地方，他指着远处一座大山说：那是他当年当兵的地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茫茫桐柏山，云雾缭绕。"这地方，交通不便，当兵很辛苦把？"我问。"是的啊，冬天，部队要帮附近的老百姓挖塘，塘里结冰，有的还有有粪便、病死牲口的尸体。当时我年轻上进，甩掉军大衣、扛起铁锹就跳到塘里去了，把塘里的泥巴、粪便、牲口尸体一锹一锹地掀出水塘……"
　　四、一辈子最后的牵挂
　　2012年元月3日，星期二，小雪
　　巴山惊魂，一夜无眠。
　　躺在床上，白天车祸的场景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历历闪现。
　　上午查看了白沙坪村倒坐坑水池，操组长很满意。又走访了贫困户张宏喜一家。10点多钟，赶到清太平镇上。
　　安顿好住宿后，操组长觉得时间还早，对组员说："建新跟我一起去朝阳坪工地看看，良成和晋熙留在房间整理材料"。
　　双树坪村朝阳坪塘堰的海拔高，有1300多米，塘堰已经开挖了一个大坑，石料已经备好，但这两天气温骤降，工程就停下了。
　　清太平镇下着小雪，丰田霸道越野车子开上了清(太坪)-木(竹坪)公路，冒雪缓缓爬上梅家山。梅家山海拔高处有1500多米，翻过梅家山才能到达南坡的朝阳坪。车开到了海拔1200多米处，雪花多了起来。山区天气复杂，望着车窗外纷飞的雪花，我有些担心起来，于是提醒了一下司机。山上下来的车子比较多，还有一队婚车车队、共8辆小车从山上迎面开下来。
　　"快过春节了，慰问困难群众的方案，想好了没有？"操组长坐前排副驾驶室，问我。
　　我坐在后排右座，想了一下，回答："看他们最缺什么。除了现金外，还送些困难户急需的物质。这里大米产量少，给困难群众送大米。天气太冷，可否给他们买点棉衣、棉被或者电热毯。"
　　"可以，这两天把最困难5户的慰问品、慰问金准备好。等会看完工程，就到朝阳坪那两个特困户家走访，你仔细了解一下，看看他们最缺什么，包括粮食、过冬衣被、年货啊。陈春菊老人身体不好，看需要什么药？"操组长停了一下，继续布置工作："下午，你带他们两个组员，把慰问品全部买齐，放到车上。明天就开始慰问贫困户。其它的困难户，列个清单出来，春节前全部上门走访慰问，要让困难群众有白米和猪肉吃、有棉衣棉被，确保他们不挨冻受饿。还有，工作组结的穷亲，春节前也抽空去慰问，留守孩子春节后要上学了，给伢们提前发压岁钱，买书买文具用。"
　　没想到，慰问困难农户，是操组长人生中最后"操办"的一件事。在被车祸吞噬生命之前，在他走完人生之路的最后一段，他牵挂着的是村里的困难群众。
　　越往山上走，天越冷，到了梅家山的垭口，海拔有1400多米，风大起来了。翻过垭口，是一个向右方向急拐弯的长坡，坡上积雪很少。可能是迎风坡，地面积雪大多被吹跑了。车子下坡，11时04分，我正在琢磨怎么落实操组长布置的任务，突然感觉越野车轮在打滑，猛抬头，看到车子像脱缰的野马偏离路中，闪电般冲向左侧的悬崖！
　　长期山区生活的经验使我瞬间意识到：要出大事了。车子一打滑，我本能地推开了车门，在车辆将要翻下路面时，我拼劲全力，双腿奋力一蹬，跃出了车厢。这一切几乎在一秒钟时间完成。
　　地面很滑，我站立不稳，本能地双手俯掌护胸，重重地摔在公路上。当紧接着我蹦起来的时候，车子翻滚的巨大声响正撕裂着幽深的磨刀河峡谷。我看到车辆已经翻下了悬崖，翻了几个跟斗后，掉到山崖下面的公路上后，车辆又弹飞了起来，翻了两个跟斗后，翻下公路，翻滚数米，受到树杆的阻挡才停下。
　　我连滚带爬冲了下去，一边打报警电话，一边呼喊操组长和李载山二人。
　　跳下公路，冲到失事车附近约3米处，我找到抛出车外的司机李载山，他重伤，我找来棉衣披在李载山身上。往回找，在失事车翻过的那条水泥公路边，找到了躺在路边的操组长。操组长俯躺在那，我大声喊他，他没有回应。为保持他的呼吸通畅，我小心地抱住他的头侧过来。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我看到操组长头部满是鲜血，后脑有一条深深的伤口。那张脸不再布满笑容和关爱，巨大的惊恐和无奈，写在他的脸上。
　　接到报警电话，救护车很快从镇上赶来了。医生把操组长和李载山抬上了救护车。
　　目送白色的救护车离去，伫立在雪地里，泪眼模糊。
　　五、一面不倒的"三万"红旗
　　2012年元月10日，星期二，小雪
　　"为了人民利益，响应省委省政府号召，投身'三万'活动，不怕山高路险，不怕冰天雪地，不怕生死考验，勇于担当，勇于奉献，勇于牺牲，接过旗帜，继续前进！"
　　寒风凛冽，雪花飞舞，省旅游局三万工作队的队旗，在巴山深处冉冉升起，高高飘扬在清江大峡谷。上午，在省旅游局副巡视员、省旅游局驻巴东县清太坪镇"三万"工作队原队长操福善同志殉职的朝阳坪，省旅游局副局长、"三万"工作队新队长李开寿带领三万工作队全体队员，在鲜艳的"三万"队旗下，庄严宣誓。
　　操福善同志殉职，牵动了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心，也牵动了全省旅游系统职工的心。处理完操福善同志的好善后工作后，元月6日局党组召开了党组扩大会议，研究如何推进下一阶段的"三万"工作、如何重建"三万"工作队伍。
　　会上"三万"工作队同志们介绍了操福善同志在巴东工作生活的情况。操福善同志的事迹、操福善同志工作中那种"踏石留印，抓铁留痕"顽强精神，激励了所有同志，大家化悲痛为力量，勇于接受生死考验，纷纷报名参战，要求局党组替换老队员。三名老队员含泪发誓："三万"活动不胜利，老队员坚决不下火线。
　　群山肃立，层林素裹，一面鲜艳的"三万"工作队旗，在巴山深处高高飘扬…….

　　作者系省旅游局"三万"工作组 童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