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山山鼓：白云深处的千年传奇

    “ 打 的咚  的咚   打  0  0    打 的咚  的咚    打  0  0……”浑厚的鼓声，高亢的歌声从远处飘来。那铿镪的鼓点，鼓动着大地的脉博；那古雅醇厚的歌声，落在犁锄镰镐上，把几千年的刀耕火种演绎得如悲壮浪漫……

    这鼓声、歌声恍如吴楚交兵的声声战鼓，穿越两千多年的历史，回响在春耕秋收时节的田间地头边，回荡在我们的心头……

    今天，本栏目走进通山县通羊镇衢潭村，带你一起去聆听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通山山鼓古老而动听的传奇……

    农忙时节，

    山鼓重回“战场”催工鼓劲

    5月29日，天边刚露出鱼肚白，通山县通羊镇衢潭村村民张善育就起来了。在匆匆吃过早饭后，他挎上了山鼓、润了润嗓子，昂首挺胸地出了门，走向他魂牵梦绕的“战场”……

    原来，今天村里一户人家要插秧，特地请来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山鼓鼓匠张善育来催工鼓劲。

    来到地头，只听张善育敲着鼓吆喝着：“一请东边歌师，二请西边歌郎，三请南边歌师，西请北边歌郎，大歌师细歌郎……诸位把我看得起，开金言大声喊喊起号！”二三十歌郎齐声回应道：“哦吙吙吙……”

    一曲《请歌郎》后，众人聚集在田间。歌郎们（插秧者）戴上草帽，卷起裤脚下田，弯下了腰开始插秧。张善育应鼓而唱，歌郎随韵而跟，一唱一和。劳动进入紧张时段，张善育的鼓点也变得紧促有力，鼓匠、歌匠一唱众和，歌声穿越山谷直抵云霄，响彻几里几乡。长时间的劳作，使人心涣散，张善育会适时唱几曲打情骂俏的花歌来调济气氛，众多女歌郎打趣回应，田间一片欢腾……

    唱英雄、唱历史、唱传说、唱爱情……山歌包罗万象，却也有规律有章程。张善育介绍，在一天的劳作中，时间不同，唱的歌也各异。当红日升起来时，唱《望东边》、《早晨来》，随后是《日晒中》，中午收工吃饭则唱《午饭香》。

    中午稍歇片刻后，众人回到田间继续挥汗劳作。夕阳西下，有些歌郎面露疲惫，手脚也不如上午利索。一有歌郎劳作掉了队，张善育便走到那位歌郎面前唱歌揶揄，激发他的羞耻心和干劲。

    “一粒撒地（领唱），好啊（众和）；万担归仓，好啊；年丰物茂，啊；五谷登场，啊；老者吃了添福添寿，好啊；少者吃了身强体壮，好了。”鼓声由缓至急，鼓声趋向高潮，预示着最后的催工。当《收工》唱起，一唱众和，山歌的旋律和鼓点的紧凑交相辉映。

    天色渐晚，地里的活也已干完，歌郎们踏着落日的余晖收工回家，浑厚的鼓点和清亮的歌声飘向了远方，留下蛙声一片。

    源远流长 ，春秋战鼓“传成”民间山鼓

    据了解，通山山鼓历史可追溯到久远的春秋战国。相传春秋战国时期通山是古吴楚国交界之地，古时士兵屯边，常击鼓唱歌，催工鼓劲，后来山民将战鼓应用到劳动场合，以鼓催工，形成习俗。

    清同治《通山县志》中的“思龚石记”中写道：“山壁晴光，桥间夜鼓，渔歌樵唱，田鼓寺钟……”田鼓指的就是山鼓中的“栽田鼓”。据史料表明，通山山鼓早在明、清至民国时期就普及并走向鼎盛。

    鼓匠张善育今年54岁了，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通山山鼓的代表性传承人之一。张善育和村里老一辈人亲眼见证的山鼓最繁盛期是在农村合作社时期。张善育称，那时候他虽然还小，但是印象特别深刻。每到农忙时，几个生产队数百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田间地头劳作，山鼓响彻整个村庄，而孩子们围在鼓匠旁载歌载舞，不亦乐乎。

    通山文化馆的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通山山鼓就是通山人民在野外集体活动时的一种歌唱方式，因场面大小不同而分为单鼓、双鼓、多个鼓演奏。演奏者为鼓匠和歌郎。鼓匠边击鼓边领唱，而歌郎在接唱的同时，还不能误了手中的活计。

    说着，一旁的张善育将鼓悬于腰部，右手拿棰击鼓，左手托住鼓底部，配合着用手指调节，击出“打”、“的”、“咚”的清脆鼓声，伴随着清越的鼓声，边击边唱。

    张善育的鼓声，吸引着几位村民纷纷围上来唱和。

    风行过后，山鼓成了村民的休闲方式

    热闹的一唱众和之后，张善育讲起了自己的学艺之路：17岁那年，他便开始专心向父亲学习山鼓。不过，山鼓比想象中更难学，因为即要击鼓又要唱，而且还需根据具体环境与氛围即兴填词。所幸，他凭借自己对山鼓的喜爱坚持下来了。几年后，他的技艺超过了父亲，但他没有停止追求，而是一有疑惑就去拜访附近各个村庄的老鼓匠，向他们学习技艺。

    慢慢地，他学会了田间的“栽田鼓”，山头的“挖山鼓”，地里的“薅草鼓”。农忙时节，通山乡村有张善育奔忙的身影，从天亮开工到夕阳西下，他享受着边击边唱、一唱众和的畅快与热闹。张善育告诉记者，村里人几乎人人都会唱，但并不是人人都会打鼓，因此鼓艺精湛的他深受大家喜爱。

    然而，山鼓的风行并没有持续下来。“80年代后，实行承包制，集体劳动被单个家庭的劳作方式取而代之，山鼓作为以鼓催工的角色很少能派上用场了。”说到这里，张善育的脸上显得有些落寞。

    山鼓从田间地头退了下来，却给物质娱乐生活贫乏的村民带来了一段美好的休闲时光。不过，这也要归功于村里一位叫张兰玉的人。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每到夜幕降临之后，张兰玉就拿着一个鼓在自家院子里开唱了，很多村民便端着凳子围坐过来，一个个美丽的夜晚就在众人唱和之中快乐地度过。后来，电视越来越普及，大家钟情于看电视了，但张兰玉却一如既往地打着山鼓唱着歌，直至前年去世。张兰玉去世时86岁，山鼓陪伴他70余载。

    张兰玉的离去，让原本热闹的村庄沉寂下来。张善育接过张兰玉的“鼓”，继续传唱着，成了湾子里唯一的一个鼓匠……

    融合创新，通山山鼓舞台再现辉煌

    山鼓风行通山，在各个乡镇都有热衷于通山山鼓的“张善育”：大路乡的焦韩恩、畈泥村的刘和生、建设村的阮有财……可是技术全面的鼓匠少之又少。据统计，现在通山鼓匠的传承人仅有50人，而且这些人年事已高，如不加强传承力度，通山山鼓的未来不容乐观。张善育介绍，要全面精通通山山鼓的技巧并不容易，他现在带了三个徒弟，但是他们目前为了生计不得不停止学习外出打工。

    不过值得庆幸地是，改革开放之后，通山山鼓虽然在田间地消失了，却被民俗工作者和艺术家们搬上了舞台，以文艺表演的形式走进了百姓生活。

    1954年，《通山·山鼓舞》参加省业余艺术汇演，就一举获得了优秀奖。1988年，《通山山鼓·喜耕禾》在湖北省民间歌舞大奖赛中获得银奖，该节目被湖北电视台拍摄选送至中央电视台，作为建国40周年大庆的优秀节目展播。此后，通山山鼓以各种形式频频登上舞台，赢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2007年，通山投入66万元、以山鼓、山歌、民间舞台为主题编排的大型民俗歌舞音乐专题剧《白云深处》在县、市演出后，在社会引起巨大反响，《白云深处》还被邀请至广东、深圳、新加坡等地巡演，更是把通山的民俗文化推向了世界。

    走上舞台的通山山鼓散发出独特的魅力，也让通山山鼓的传承柳暗花明。

    通山山鼓有未来吗？

    张善育说，他农闲之时总会到附近的学校去给学生上山鼓的课程，为的是在孩子们心目中建立起对通山山鼓乡土情谊；有时他也会在家摆弄山鼓，“吆喝”一段，希望能潜移默化地影响村民，让更多的人来关心通山山鼓…　（记者：刘玉关 通讯员 谢志兵 杨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