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顶

　　樱顶

　　陈舒楠

　　一天上课的时候正好坐在菲菲旁边，她一边往外掏剧本一边说，周末去看我们的戏吧，在樱顶。

　　樱顶，樱顶。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牢牢记住了，因为很少见用"顶"作为一个地方的名字。我那时候坐在学校迎接新生的大巴上，看着汽车开过种着梧桐树的街道，心里默默地想，樱顶啊，这一定是一个很高的地方，花木掩映，山路曲折，就像是写下"惹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的词人最后隐居的去处。等到真的到了学校，各种崭新的信息扑面而来，我对樱顶的好奇，只能退居其后了。

　　2009年9月的江城，傍晚时秋意略显。我和室友在交错的大道小径上迷失了方向，兜兜转转地沿着山道绕了一个圈，发现了几张宣传单，显示话剧表演的地方就在附近。一看时间，恰是今晚。走进了樱顶大学生活动中心时，我从未见过的舞台上，帷幕刚好拉开。

　　我依然留着第一次去樱顶看演出的传单，上面画了一树水墨的花。"暗恋桃花源"，极其出名的剧作。其实到现在，我除了一两句有意思的台词，并没有留下太多关于这部戏的记忆。只是这个地方，从此便不可忘了。

　　当年鼓动我们全宿舍放弃开会去看戏的菲菲后来进了剧社。排练表演，吃饭改剧本准备道具甚至睡觉，都成为可能在这里做的事情。他们把这个地方的名称省略了，叫"樱顶"，或者称为"大活"。我还是比较喜欢把"樱顶"两个字的范围缩小，光用来指代樱顶大活这个地方。在之后的两年多里，我也很多次进过樱顶大活，或是给菲菲捎东西，或是做樱花节导游的时候带游人进去看书画展，或是一睹诗会上诗人的风采，抑或是从老外楼上课出来，见门口开着，进去溜达一圈。最经常做的事，肯定还是去看演出。话剧在武大的盛行，以及话剧人的热情，时常令我觉得不可思议。人间百态，苦辣，辛酸，欢喜，哀愁，痴迷，癫狂……也许年纪尚轻，少有深刻体会，但总有一些人，愿意在舞台上将这些情感倾尽全力地演绎出来，告诉自己，也告诉同样年轻的观众，这些青年人在思考。我并不痴狂于话剧，然而还是会在台下因为某个场景或者某句台词，演员的某个动作或表情而剧烈心跳，或是像突然被冰水浇了一身。

　　在大活里从窗外望去，青色的琉璃瓦面长了青苔和野草，进门时抬头，便可见翘檐上的仙人走兽。舞台上的布景，时常让我觉得身不在此时此处。舞台上方插了三根戟的宝瓶，叼着铜钱的蝙蝠，曾经听过董必武和周恩来号召青年学生到前线参加抗战，也曾一睹蔡元培、胡适的风采，更不曾错过蒋介石、司徒雷登的演讲……

　　站在樱顶上看到珞珈山层林尽染的时候，便知道秋深了，武大这棵大树，又多了圈年轮。被称作百年老校已经快二十年了，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也已经逝去，昏黄的书页和悠长号角声，似乎已经遥远得不可触及。然而武大还是武大，樱顶还是樱顶，祝福了一代代学子"平升三级"和"福在眼前"的壁画，还依旧对来到珞珈山的年轻人们发出美好的祝愿。古老的樱顶因为有一群青春飞扬的学子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而坚持，从而也变得鲜活起来。其实又岂止在樱顶呢，漫步珞珈山麓，莫不见有人可丈量大地；放眼东湖，又岂少人能浪遏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