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莽：为了一个不戴口罩的中国

　　晨报评论主笔 许莽

　　“同呼吸，共责任”，全社会共同行动当然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我们认为，责任也应有先后、有主次、有轻重。驱散雾霾，我们当然希望“八面来风”，但自然规律表明，风，往往只可能先从一个方向吹起。

　　如果只是号召民众少开车或勒令企业停工(且不论其合法性)，却在产业升级、经济转型、环保立法等关键领域进展缓慢，这种对“责任”的定义就不易令人信服。日后，当空气污染再次袭来，民众的“气”就会更不顺。

　　还好，央视策划的“幸福之问”去年就播完了。否则，受访者大概需要先摘下口罩才能作答。

　　阐述幸福的涵义其实不太容易，而对不幸福的理解则往往更为直观。当人们在每一次呼吸之前都要踌躇再三，也就是说，当意识到自己时至今日居然仍处于马斯洛需求理论的最低位阶，这种巨大的惊悚必然导致社会焦虑感的迅速蔓延。

　　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谈发展，谈改革，谈社会转型，谈中国梦，这个国家的理想和抱负从来令人钦佩，她矢志不渝的艰难探索就是最忠实的历史证言，她心坚意绝的积极追求就是最美好的未来画卷。但是这两天，老天跟我们开了个玩笑。这玩笑不大不小，就像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被迫脱去光鲜的皮鞋，暴露了一双破洞的袜子……

　　当众出丑的感觉可想而知，还找不到明确的反击对象。责怪老天？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项，因为这跟糊弄民众没什么区别。经过这么多年的科普，人们说起碳排放、PM2.5之类的环保名词已是头头是道，因而不可能相信“雾霾锁神州”的宏大场景只不过是因为大自然的一次心血来潮。

　　另一种常见的应对方式是坦承“有限责任”，一方面强调客观因素，一方面宽慰民众情绪，接下去的事情拜托给时间，或者一场从太平洋吹过来的大风。数天之后，玉宇澄清，人们头顶蓝蓝的白云天，大抵也不会再去计较曾经呼吸的痛。环境治理模式，由此继续回到好整以暇的轨道。

　　然而，治理环境真的可以“用时间换空间”吗？倘若连这场罕见的气候污染危机都不足以使我们警醒并作出比以往更加深刻而严肃的反思，那么，建设生态文明的雄图伟略也许将失去一次从纸面转化为行动的“危中之机”。实际上，环境问题时刻对接着人们的感官体验，相比其他一些需要满足的权利或有待提升的福祉，人们对空气和水的质量有着更为纯粹的本能需求。一个良治社会必须确保其民众获得不低于正常标准的空气和水，尤其是已经具备足够强大的外在表现力的时候。昨天，人民日报针对此次雾霾天气在头版发表评论，标题即是 《美丽中国，从健康呼吸开始》，“厚德载雾，自强不吸”不是全面小康。它宣示了某种态度，但无疑也暗含着深深的不安：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我们的起点是很低的，低到连“健康呼吸”都成了奢望。

　　诚然，并非不要讲辩证法。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有其内在需要和必然逻辑。以GDP为导向的综合治理模式造就了中国今日之经济成就，而相对地，环境保护作为一个难以兼顾的“历史遗留问题”，它的解决不会一蹴而就。平心而论，伴随着整个地球生态的显著变化以及工业文明势必生成的环境欠账，即使在一些发达国家，环境治理也是一项突出的难点。不过，对于中国来说，正因为我们在环境问题上欠账甚多，要避免积重难返的局面，惟有当机立断，确定行动路线，跟时间赛跑。

　　“同呼吸，共责任”，全社会共同行动当然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我们认为，责任也应有先后、有主次、有轻重。驱散雾霾，我们当然希望“八面来风”，但自然规律表明，风，往往只可能先从一个方向吹起。如果只是号召民众少开车或勒令企业停工(且不论其合法性)，却在产业升级、经济转型、环保立法等关键领域进展缓慢，这种对“责任”的定义就不易令人信服。日后，当空气污染再次袭来，民众的“气”就会更不顺。

　　美丽中国，国人皆心向往之。她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中国，我们现在无法准确地描述。但可以肯定，她不是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国，不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中国，不是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国。

　　(原标题：为了一个不戴口罩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