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劲牌的故事⑮】大山无言，父爱有“劲”

人们总说，父亲就像一座高高的大山，沉稳而挺拔，寡言又少语，传递给子女的往往是一份沉甸甸的爱。我的父亲何尝不是如此呢，他的爱总是那么刚“劲”有力，温暖着我，伴随着我成长。

父亲已近古稀之年，不高的身材，佝偻的背影，稀疏的头发，满脸的皱纹，还有那长满老茧粗大的双手，诉说着父亲历经的沧桑、付出的辛劳。我的老家位于江西赣南的一个小山村，站在山丘之上遥望老家，一条弯弯的小河蜿蜒流淌，流过窄窄的小桥，流过金黄的稻田，流过袅袅村庄，也流过了我的童年时光。

回首上世纪九十年代，正是我难忘的童年岁月。父母打理着几亩薄田，还在村里主干道旁边开了一家杂货店——也是村里仅有的三家杂货店之一。五口之家其乐融融，过着简单又静谧的乡村生活。每每农忙时节，田间地头总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母亲带着我们仨姐弟撸起袖子、卷起裤腿，插秧施肥、割稻收谷、播种锄草，一桩桩农活下来，一个个早已满头大汗。有一次坐在田埂歇息之时，幼小的我脑海里莫名生出一个疑惑，我对着母亲说道：“为什么老爸很少来干农活，老爸是不是躲在店里偷懒呀？”

母亲瞥了我一眼，嗔怒说道：“你懂什么呀，你老爸下水田后腿脚过敏，走路都走不了。”那一刻，我心里却在想：原来父亲挺脆弱的，干农活都不如我。一次傍晚时分，我和小伙伴们在收完稻谷的田间戏耍，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挑着满满的稻谷，压着弯弯的扁担，疾步在田间小路。好奇心驱使着我飞奔上前，只见他一脸豆粒大的汗珠直流而下——原来真是我老爸。我大叫了一句“老爸”，父亲头也没抬，只蹦出了一声“嗯”，伴随着一声声“咯吱咯吱”扁担发出来的声响，渐行渐远。从田间到家里有三四百米的路程，看着父亲一趟趟来来回回，那一刻，我心中生出了几分自豪：原来我老爸的力气可真大！

回到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满满一桌的饭菜。父亲挥着毛巾擦完汗坐到了餐桌前，扯着嗓子对我喊了一句：“阿毛，到货架拿一瓶劲酒过来。”

劲酒？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我跑到店铺货架边，来来回回找了两遍，才终于找到了“个子”小小的它——小玻璃瓶装着琥珀色液体的“劲酒”。店里一直在售卖劲酒，可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它。我举着瓶子朝着白炽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不一会儿递到了父亲面前。父亲拧开瓶盖，抿了一口酒，一脸享受的样子，又吃了两口菜。母亲盛了一碗饭放在父亲面前，对着我们仨说道：“你老爸今天累到了，挑了有10担稻谷进家门，真够劲。”

原来家里的那些重活累活，大部分都是父亲干完的。好奇的我接着母亲的话茬说道：“老爸累到了为什么还喝酒呀，喝酒不是更累啊？”

父亲又抿了一口劲酒，说道：“老爸我累的时候，就爱喝点这个保健酒，喝完身子骨才更有劲！”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从不抽烟，也不吃店里的零食和饮料，唯独爱喝劲酒，父亲总是在餐桌上一边抿着劲酒，一边对着我们仨语重心长说道：“要下狠功夫读书，父母这么辛苦又种田又开店，为的就是供你们上学跳出农村啊。”父亲的一番肺腑之言，深深地烙印在我们脑海中，激励着我们在知识的海洋里用劲遨游。

那时，年少的我体质较弱，常常感冒发烧。有一次傍晚我放学归来，感冒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还伴有难受的哮喘。而此时，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哥哥姐姐在城里住校念中学，父亲早已骑着摩托车到了几里外的城区购买店里所缺的商品。白天干农活又要守着杂货店，只有到了晚上，父亲才有闲工夫进城补货。待到父亲载着一车满满的商品风尘仆仆到家之时，已近深夜。卸完货物，父亲立马骑着摩托车载着我，行驶在漆黑的乡间小路，直奔几里外的村诊所。乡间小路崎岖不平，一路颠簸摇晃，但父亲始终用力把稳摩托车方向盘。途中还要驶过一段荒无人烟的山岭，两侧高大的杉树林在风吹之下沙沙作响，幼小的我心里直打冷颤，我双手牢牢抱着父亲宽厚的腰部，身子紧紧贴着父亲的后背，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时而转头说道：“阿毛，怕不怕？还难受吧，叫你要多穿点衣服。”那一刻，父亲刚劲有力的身体温暖着我，刹那间驱散了我内心的恐惧和难受。

打完针、开好药，返回家时将近凌晨。母亲把热好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原来父亲饿着肚子就去了城里。我跑到货架边，熟练地拿下一瓶劲酒送到了父亲的面前。父亲一边嘱咐我去歇息，一边拧开了瓶盖，抿了一口又一口劲酒……父亲忙活了一整天，脸上写满了倦容，他却从不叫苦喊累。在我的记忆中，早已记不清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父亲刚劲有力的背影温暖了我，一次次驱散了我内心的寒意，而一瓶小小的劲酒，陪伴着父亲任劳任怨的岁月，驱散了父亲身上的疲倦，滋补着父亲刚劲有力的身子，父亲真像一座无言的大山，默默撑起了整个家，也撑着我们仨健康快乐成长的那片蓝天。如今，我们仨姐弟早已完成学业跳出了农村，打拼出了各自的事业，圆了父亲毕生的夙愿。

父亲这辈子都行走在无私付出的路上，似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前些年，老家盖楼房，父亲为了节省点工钱，自己推着独轮车搬运红砖建材，我们总是劝他少干点，注意保养身体，父亲却不以为然。有一次回到老家，邻居主动对我夸起了父亲：“你是没看到，你老爸啊，太能干了，一个人就堆出了一个停车场。”原来，父亲为了方便我们停车，硬是一个人推着一车又一车的翻斗车，运来黄土把家门口的那片大坑填平，再请来工人浇筑水泥建成了停车场。那一刻，我心里却无比心疼日渐年迈的父亲。

每每节假日回到老家，我总会带上一箱劲酒，放在餐桌上。临别之时，我再三叮嘱父亲只可适量饮用，我还学着那段经典的广告来了一句：劲酒虽好，老爸不要贪杯哦。父亲裂开着嘴巴，对我哈哈一笑。

作者：钟恢万（江西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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