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临近初夏的天气，忽然而来的小雨胡乱地落了一下午，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雨未下完的闷热感。刚结束中考前的倒数第二次模拟考试，回家后，想着下午2个大题没做完的物理卷子，我愈发烦闷，一言不发地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好一会儿，我才扭过头，看到父亲正站在玻璃货柜后面，双手伏在货柜台面上拨着算盘。“爸，我……”话到嘴边，我还是没有说出来。
父亲轻轻地抬起头：“饿了吧，快进屋去看看，你妈在做你最爱吃的土豆烧鸡。”我拿起书包，准备进屋。
这时，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前面那个看着年纪小点，双手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后面年纪大点的，在路边停了下来。年轻男子径直走到柜台前，客气地跟父亲打招呼，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介绍起来。
等他说了几句，父亲才笑着打断他，跟他说货架上没地方放了，下次再说。这时，我和母亲已经从厨房端着菜过来了，母亲招呼父亲赶紧把吃饭的桌子支起来。年轻男子还是一直面带笑容，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
“要不坐下来，一块吃？”父亲一边拿起酒瓶准备拧开盖子一边说道。“老板，送一瓶我们的小劲酒给您尝尝吧！”不知什么时候，之前停在路边的男子也跟了过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棱角分明、装着琥珀色液体的小方瓶，笑眯眯地递到柜台上。
“你们烦不烦？别人家在吃饭你们看不到吗？”我再也忍不住了，冲着柜台外的人大叫起来。他们一愣，依然笑眯眯地说：“好，那你们先吃饭，我们在门口坐会儿，等你们吃完了我们再过来给您介绍。这瓶小酒，老板您先尝尝”。
“不要，我爸说了不要就不要。你们走、走啊，烦死了！”我几乎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一下子从柜台后面冲出来，扯着两个销售员的衣服，把他们往路边推。年轻男子一个趔趄，手里的箱子，“咚”地一声掉到地上。
我一下子怔住了，呆呆地望着地上已经湿透的纸箱，琥珀色的液体从纸箱缝隙缓缓地流了出来，一股带着特殊药材味的酒香弥散开来。父母连忙从柜台后面赶了出来，看了看箱子里破碎的酒瓶，又回过头来瞪我，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一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不好意思啊，小孩不懂事。先看看，看破了多少，破了的我给你们赔钱。”父亲一个劲地给他们道歉。“没事，老板。”年纪大点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收拾。父母也跟着一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玻璃渣里把完整的小方瓶捡到一边。我站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没事，只破了6瓶，这18瓶都好好的。老板娘，哪里有水，我们要冲一下瓶上的玻璃渣。”听到男子这样说，母亲连忙到屋里打水过来，帮着把酒瓶冲洗干净。“破了的6瓶，我们赔。小孩子不懂事，我们教育他。”见处理得差不多了，父亲再次跟销售员提议。
“老板，没事。小孩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不是坏事，您别怪他。要不这样吧，你们把剩下的18瓶正常上货，破了的6瓶不用赔了。”销售员提议道。
“这多不好意思呢？”父亲面带歉意说道。
“您上货就是帮我们啊，老板。这几瓶就当我们送给老板喝了。”就这样一来一去，父亲把剩下的18瓶酒收进了柜台，两个销售员在登记我们家小商店的信息。临走的时候，年纪大的销售员还不忘调侃我：“小伙子，下次我们再来，记得倒杯水给我喝哈。”
那一天，我记得母亲没有少唠叨，但父亲最终没有打我。父亲给我说了很多，我记得大概意思就是做小生意，不能得罪人，今天幸亏这两个销售员好说话，不然别人要追究，那不打我都不行。
而今，我也来到企业，深深体会到了在外做销售工作的不易。每当我接到营销电话的时候，我都耐心听他们说完，我了解这是他们的工作，都不容易。而当我自己向别人介绍产品感到难为情时，我就总是想起这两位劲酒的销售员前辈，好想当面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作者：潘登（黄石大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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