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志
5月1日下午3点25分,收到朱伯儒老师儿子史哲的微信,朱老师还是走了。
朱老师是我初三时的政治课老师,教我们《法律常识》。他的授课深入浅出,都是通过一些案例、故事结合法律条文、常识进行传授,讲得生动、传神,活灵活现,还附带他特有朴实而亲切的小表情。这对于厌倦了课本条条框框的我们这群乡村少年,是新鲜的,也就非常受同学们欢迎。他上课,没有人逃课,成绩好的、差的,调皮的、听话的同学都在教室认真听他讲,这对于一个没有围墙,窗外就是山野的乡镇中学是极为难得的。
朱老师虽只教了我初三一年的课,但我们的交集却一直都有,且大都是他恩泽于我。高一时,我创办了班级文学社,随后又接手学校文学社,朱老师兼任校团委书记,分管广播站,我们办文学社、办刊物,他给了很多支持、爱护。那天送朱老师上山下葬时,一名参与校广播站播音的同学还提起这事。高中时期,朱老师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这可是一名乡镇教师所能获得的最大肯定、最高荣誉。在我们学生眼里,朱老师也是当之无愧、实至名归的。
后来,我离开了学校,不久之后就到县城参加地方志书的编写工作。此时朱老师调到了团县委,我经常到他的办公室坐坐,聊聊工作、生活和文学创作。朱老师是团县委书记,而我只是一名18岁的文学青年。每次去他办公室,朱老师都热情地接待,陪着聊天,从不见外。我的第一本诗集出版,他还帮我推销100本。这对于一个乡下小伙子,是多么大的支持啊。可以说,在我初入社会,初涉文学创作时,朱老师给了我最初的鼓励。
再后来,朱老师到乡镇当党委书记,到邻县当副县长,而我到了黄州、武汉,编刊物,做记者,创业。其间几年我们联系不多。我投身实业,尝试几个项目失败后,在棉纺加工方面坚持下来了,三十一二岁时,办起3家纺织厂,其中有家厂在麻城市。麻城工厂办起来一两年后,朱老师调到了麻城市任职,我和朱老师又一次交集。也许是学生办的工厂,也许是分管经济工作,联系企业的缘故,朱老师对我们的棉纺产业非常关心,他抽出节假日时间,自己驱车到我们3家工厂调研(另两家都在外地),与棉纺厂的厂长和生产、采购、销售负责人座谈,不多久就将一份调研报告交给我。他用数据说话,非常专业,对我们企业非常有针对性。我将这份报告打印很多份,让同事们学习、对表,这份报告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卓尔棉纺实业到今年已坚持了20多年,由1家到3家再到5家工厂,无论市场行情怎么变化,从未停产,现在仍在满负荷运行,是当地的纳税与就业大户。应该说,这些都与当年朱老师为我们把脉问诊,教给我们以市场数据引导产品定型、市场定位,以市场方法应对市场变化的方法论是分不开的,甚至是至关重要的。
前些年,朱老师因年龄原因退出一线工作岗位。他当年在学校教书时,通过自学考试成为我们县第一批持证律师,工作、生活以严谨著称。我本想请他到我们企业主持法务工作,但受限于相关干部任职规定,他退休后是不能到企业任职的。我觉得很遗憾,然而这并没有影响朱老师对我创业的关心、支持。前些年,我注册了“楚茶”商标,为参与乡村扶贫与产业振兴,做了一些茶叶的种植与品牌推广工作。朱老师得知后,又拿出百倍的干劲与钻研精神,义务帮我们选茶叶品种,指导设计标识包装,引导年轻人做起了直播,帮助罗田、英山的茶农、茶厂推广茶叶。朱老师还下茶园劳作,我每次回罗田都能看到他在茶园里忙碌的身影。可以说以茶产业带动山区乡村振兴,擦亮“楚茶”品牌,朱老师作出了很大贡献。
还有一件事是必须要提的,朱老师在麻城市工作期间,以一己之力创办了“搜人网”,帮助寻找被拐卖儿童。朱老师做这事用心用情,专门找到我,希望我给予支持。这是我与朱老师交往40年里,他唯一找我帮忙的事。这个网站的出现,引起社会对失孤家庭、被拐卖儿童群体的重视。朱老师还被评为2006年感动荆楚人物。受他的影响,我当选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5年里,4次提出“打击拐卖儿童”的议案和建议。
朱老师的勤奋、坚韧,一如我们的故乡大别山。他从一名乡镇教师,凭自己的努力和组织的关怀,成为第一批持证律师,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成为一名专家型干部。一路上,无论遇到什么坎坷,他都乐观面对,如大山一样坚韧不拔,自强不息。
朱老师的平和、朴实,一如从我们故乡流过的江河。他对待每个人,都是十分真诚的,我亲眼见他与茶园老农、乡里乡亲打成一片。他用幽默应对嘲弄,用平和化解烦忧。印象中,朱老师的衣服都是便宜、朴素的那种。这次去他老家送他,老家的房子还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样子。他对做好事,帮助别人是从不吝惜的,他自掏腰包办公益网站就是典型例子。朱老师就像是从我们家乡流过的江河,润物无声,泽被桑梓。
最后一次见到朱老师是今年春节大年初五,我在罗田三里畈正准备上车,遇上朱老师带着夫人到显化寺旁的茶园察看茶苗,我们相互拜年问好,就匆匆告别了。当时朱老师的身体、精神都很好。虽然患癌已有两三年,但他意志坚定,治疗效果也还不错,大家都很欣慰他有这样的状态。但2月26日晚9点55分,史哲突然发微信给我,说他爸爸前一天住进了同济医院ICU。我当即电话联系史哲了解情况,才知道朱老师2月7日住进黄冈的医院,做胆囊切除手术,术后一周很顺利,2月21日突发感染,昏迷不醒。通话后我就联系曾在同济医院工作的同事,第二天一早我赶到医院,想尽可能给些救治上的帮助。此后每周史哲都会和我联系,告知朱老师的治疗情况,总还是不乐观,一直都在ICU。4月13日,史哲告诉我,朱老师转回黄冈的医院ICU。4月28日,史哲微信说朱老师意识已清醒,基本上能认识人,只是不能说话。我当时以为朱老师已经熬过来了,很是欣慰。没想到3天后,他还是离开了我们。
5月1日下午接到史哲的信息后,当晚我赶到朱老师灵前吊唁。5月3日一早,参加朱老师的告别仪式时,大家都是那么地不舍。依照罗田古礼,朱老师在5月3日回到了罗田三里畈的老家,村里的乡亲,生前好友,教过的学生,至爱亲朋都来送他。我们一起送他上了山,那是他生于斯,魂归于斯的大别山。
人生有太多的不可预知,大年初五茶园一别,没想到竟是我和朱老师最后的相逢。我们相交40年,我们情兼师友,我们有太多根植于这片土地的规划、理想还没有实现。那么多的会上会后匆匆一见,地里田间匆匆一别,我们竟没有两人一起好好喝喝酒、聊聊天,总以为还有时间,总以为多的就是时间,及至天人永隔,才知道痛,才知道时间从来不是我们的。早就应该珍惜每一份亲情、每一份友情,珍惜每一次相逢,珍惜每一次道别。
朱老师关心的5家纺织厂虽然经历多轮市场调整,仍然正常运行;“楚茶”也交给了年轻创业者,经营得很好,新厂区今年将在朱老师和我成长的小镇上建成投产;企业法务工作更加规范,更加注重稳健经营。只有用这些工作来回报朱老师的关心与爱护。我们还要不懈努力用更好的业绩,特别是对社会、对大别山区作出应有的贡献,来告慰朱老师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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