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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二狗家也盖起了楼房 天河

发布时间:2008-03-24 16:00:00 来源:

  垸里外出打工的青壮年劳力,口袋里装着或多或少的钱都渐渐回家过年了,回来的人几乎个个都会惊讶:二狗家也盖起了楼房?
  年初他们出去的时候,只有留守在家里种地的二狗家,住的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他爷(父亲)盖的土砖瓦房,摇摇欲坠,很是刺眼。
  二狗名叫富贵,生于1964年,在家排行老二,从4岁起就开始独自放牛,7岁时滑落到垸里最大的水塘里,因为大人都去田畈干活了,如不是一个磨剪刀的走村串户的手艺人上茅房发现他,把他捞上来放在牛背里奔跑,只怕他的小命都没了。虽然命捡了回来,可也因此而让一边耳朵彻底聋了,人也变得有些傻傻呼呼的。9岁才和弟弟一起上学,因为耳聋,因为有些傻傻呼呼,所以就常常遭到学校细伢(小孩)的调笑,读了两年就气得不再上学,他爷打他也不去,只好回家种地了。
  可他似乎对种地特别有灵气,跟着他爷学,不到一年,无论是犁田耕地、选种育苗、播种插秧、收割脱稻、捉虫喷药、除草施肥,他样样在行。他每天日出而去,日落而归,什么活都干,都会干,还舍得流汗,比如说,三里地长的垅子地锄草,他半天能来两个来回,大家都说他太能干了,所以12岁队里就破例让他拿劳力工分了。可因为他家有三个读书郎,一个常年犯病的姨(母亲),月月口粮都是佘着吃,家里年年亏空,锅里顿顿不是麦麸稀糊就是红薯,而他又似乎和麦麸有仇,吃进肚里就会吐出来,他不得不常常饿着肚皮就出工,所以他的个头比他三个兄弟都矮,但身体却很结实。他爷说,这个二狗天生就是田畈里的老树,深深地扎在田畈地头上了。
  1982年垸里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每家每户都如过年一样欢天喜地,二狗家也有了自己的土地,他显得更加踏实,脸上总有一朵汗渍的笑。他整天摸爬在田里地头忙活着,别人家的地锄草两遍,他家的地一定是锄三到四遍了,他似乎在这一遍又一遍中找到了希望和乐趣。可除了填饱了肚子,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指望。
  后来他的三个兄弟先后都成家了,分出去过了,他种的田地也越来越少了,他就在老屋的前后种上了大片的树木,养了几头猪,叫他姨多养些鸡鸭,反正现在粮食有的是。后来垸里的劳力都外出打工了,垸里除了老弱妇孺,只剩下他一个劳力,今天帮这家犁地,明天帮那家挑草担,忙的是不亦乐乎,只要是田地里的活,他从不计较报酬的多少,从来是有求必应。后来几个兄弟干脆把自己名下的田地都交给他种,免得田地荒废了,让爷骂,他也乐呼呼地答应了,代价是帮他们按照田地按人头上交农业税费。只是粮食总卖不出价钱,除去卖粮交上各种税费,他落下的只是满屋的粮食,与他的付出总是不相称。可他依然乐呵呵的,说现在可以天天吃白粑米饭,再也不吃麦麸稀糊和红薯了。
  外出打工的人们渐渐做起了楼房,而他快三十了,还没找媳妇,可急坏了他爷他姨。后来托人在大山那边好不容易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是一个孤儿,也没读过书,从小就是她细爷(叔叔)把她养大,条件是必须要定亲钱一万块。二狗卖了满屋的粮食,他的几个兄弟也在他爷的督促下,凑了一万块钱,终于定下了日子。后来女方了解到二狗的情况后想退婚,二狗的爷爷一急就喝了农药见了阎王,他姨也不到一个月也跟随他爷去了,弄的二狗连死的心都有了。好在女方的细爷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就在二狗他姨走后不到一个月,就把侄女嫁过来给二狗冲喜,如此二狗终于成家了,可也和几个兄弟差不多要闹翻了,他们说如果不是他,爷和姨也不会走的那么早。
  结婚后,二狗依然把一门心思都花在田地里。随着两个儿子的先后出生,他家的境况与垸里其他家隔的就越来越远了,结婚欠的债不断没有减少,反而越欠越多,他媳妇也天天和他吵。2002年他也不得不放下田地,随垸里的人外出打工。因为他识字不多,只能在一些窑厂里做些苦力,给人家大棚里做做劳力活,或是给建筑工地里做小工。那年虽然在外面受了许多气,过年却也终于省吃俭用地带回了五千块钱,让他媳妇高兴了一回。他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上他家的田地去看,回家后就和媳妇吵架,说她完全糟蹋了田地,说这样对待田地一定会遭天谴的。以后每年外出打工,逢播种收割他一定要回来自己亲自侍弄,如此每年带回来的钱也就越来越少,媳妇当然也就越来越不满意,终于媳妇让他在家,她出去打工,可出去两个月就回来了,不仅没赚着钱,还是借了路费才回来。从那以后媳妇再也不和他吵了,也不再逼他出去打工,让他安心在家种田,说你种吧种吧,田地已经种在你心里了,你也把自己种进了田地。这年头田地还有什么种头?指望田地只能吃饱肚子,别指望能发家致富,看你什么时候把我家的土砖瓦房也种成楼房。
  可他说,谁让我是农民呢,如果农民不好好种地,那社会上的人就会没有饭吃,就会被饿死。在外打工的那几年,他也长了许多见识,再也不一门心思只种粮食,田地里还种上了玉米和大棚蔬菜,还养了十头猪和几百只鸡鸭,他坚持施农家肥不用化肥不请工自己一个人忙活,还隔三岔五骑上自行车跑十几里路,上城里卖他家养的鸡鸭禽蛋和田地里东西,可能因为他的东西,没有污染,是地地道道的绿色食品,人又实诚,城里人都爱买,每去一次他的东西都一抢而光,去的多了渐渐有些人就到他家里来收购他的鸡鸭禽蛋和蔬菜了,渐渐地他感觉种地有奔头了,特别是后来国家还把收了几千年的皇粮国税也给免了,他就觉得在田地里种出楼房来不是没可能的,他就更加带劲了,也租种了更多的田地,更加精耕细作,他像养育孩子一样伺弄每一棵庄稼,他始终相信他爷说的人勤地不懒的道理。这不要不了两年,二狗家的楼房终于竖了起来,还是他自己和媳妇一道,用他在工地里学会的砌匠技术,一砖一瓦竖起来的。
  就在搬进楼房的那天晚上,二狗对他媳妇说,我现在是不是把我家的楼房种出来了?我还要把我家两个小子上大学、娶媳妇的钱也种出来呢。唉,如果我爷还在,他一定不会相信我说的读书免杂费、免书本费、补助寄宿生生活费这样的好事情,更不相信种地不收皇粮国税还给补贴呢,看来在家种地也应该越来越有出息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滋润了。我爷总是对我说,田地怕疼,怕懒,怕糊弄,更怕丧良心,田地才是我们农民的根本,有了田地,我们农民才有靠山,才会活的塌实。人勤地不懒,只要勤快,在家种地也并不比他们离乡背井打工差,还能一家团圆不用分开,还能督促儿子好好读书、少受许多冤枉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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