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衍锟：绵延半个世纪的苦乐情缘——《古河潮》创作随感

　　在几近古稀之年的落寞复彷徨的平淡日子，有幸入围湖北农民作家扶持计划，拙稿将要变成铅字了，兴奋、喜悦和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我将永远铭记省作协各位领导，给我们提供了这样难得的平台；我要诚挚的感谢我的指导老师、省社科院青年才俊刘保昌教授，为我的创作殚精竭虑、付出的大量心智和汗水。同时，我还要感谢天门市作协主席李国胜先生，没有他的大力举荐，我将与这一不期而至的良机失之交臂！

　　在此令人激动的时刻，不禁回味我趔趔趄趄的风雨人生。而文学，始终与我相生相伴，已逾半个世纪，个中的甜酸苦辣，真是不吐不快。

　　当年，偶然“结识”与我“同岁”的少年普希金，与之“携手”游历彼得堡，阅览皇村，异想天开的向往着，会得到一位中国的杰尔查文的眷顾。于是，开始懵懵懂懂地乱啃托尔斯泰、果戈理、拜伦、雪莱……还有别林斯基……然而，囫囵吞下的枣儿将我狠狠地撑了，在语文课堂上，竟然为问世不久的《运河桨声》的作者、已遭挞伐的“十岁神童二十岁才子”刘绍棠鸣冤叫屈，因此大大激怒了那位瘦长如毛的广东人。于是，我的学业便戛然而止，学历永远冻结在了初中，那年，我未满十六岁。

　　从那时起我一路走来，文学的梦幻一直伴随着我，度过了多舛命途的苦乐年华。初中毕业不久，尚未成年的我，被强制派往丹江口参与大坝建设，却邂逅老前辈碧野，并得到老人家的谆谆教诲；1964年，《长江文艺》的索峰光和湖北日报《东湖》版的陈x x二位先生，分别莅临寒舍辅导和组稿。索先生更是与我已故前妻抵足而眠，但文稿都莫名其妙地夭折了。同年，我应邀参加由《长江文艺》、省文化局和省委宣传部某处联合举办的讲习班，在最后一刻因地方的鼓噪被调了包。几次挫折后，我觉得我必须鼓捣出“原子弹”，以强大的冲击波，冲决捆绑我的政治罗网。我获得了部分成功。10年后的1974年，我作为荆州地区四位代表之一，出席了由湖北省出版发行局主持、在襄樊市召开的湖北省中长篇小说创作座谈会，拙稿被列入1977年湖北省中长篇小说出版发行规划。在即将进入审定和出版门槛时，却发生了一件极为荒唐的事，再一次无果而终。又一个10年后的1984年，由李文老师编发的两个短篇小说约3万多字，在《长江文艺》发表。再过10年的1994年，我在海南谋生，弄出一个15万字的小长篇，同时分别寄给上海和北京的3家大型文学季刊。不到半个月，先后有两家来信，分别要我速寄40元和45元退稿邮资，（我寄稿才花13元！）否则自行销毁。一个多月后，《当代》来信了，说不拟刊用，但基础较好，建议写得舒展些。我记下了。又花了10年，我终于写得“舒展”了。但一家出版社说，“对于销售前景不明朗的书稿，编辑不敢轻举妄动”，退了。这是2004年的事，至此我已耗去了40年！我打算偃旗息鼓，不料蒙李国胜先生厚爱，辟出版面在《竟陵文学》以节选连载的方式予以发表。朋友们比我来劲，怂恿我自费出版，居然还得了两个市级文学一等奖……

　　这是一串历时数十年、徒步文学苦旅的屡见不鲜的乏味故事，而文学带给我的是非、毁誉及荣辱，既叫人啼笑皆非，又令人悲哀莫名。

　　文学，因其特有的魅力，常常会改变了一个人的色泽和质地，褪去平庸，增添亮点。但这也意味着你将置于一个“高处不胜寒”、处处被人刻意审视的窘境。我的屁股蛋上不那么卫生，而我的青春韶华，正处那个极度排他又诡异的年代。尽管我百倍恭谨，万分谦卑，时时小心翼翼，但“骄傲自满”、“自高自大”的帽子，总是如影随形，尾大不掉。我曾有6次由县、区相关领导“带帽下达”，指定我填写招工转干政审表；还有在外地参加建设时厂矿的招录，但都不敌公社（乡）、大队（村）两级蛇头的“欲加之罪”而败走麦城。故而一辈子未食皇粮，无缘公仆，货真价实在泥土里抠日月的老农民一个。呜呼！

　　文学，又给了我极大地快乐和满足。因为有那么几个被人们泛化为“一技之长”的文学细胞，我曾参加区业余文工团，得以粗通吹拉弹唱；从参加丹江大坝建设肇始，本地和外派的5个大型水利和所谓“三线”建设项目，我全程参加了，并且全都当上了“政工员”。别人扛扁担，我手握笔杆；我人模狗样地出没于尘土飞扬的工地上，作“宣传鼓动”；我恪尽职守，快板书，表扬稿，流水线一般生产出来；写工作总结，还写模范材料，乐此不疲地为他人做嫁衣，用极为煽情的文字，为他们吹吹打打送到校长、区长的宝座。这些年间，我受到县文化馆各位前辈和老师的垂青和关爱，在他们的麾下，创作了大量的唱词、小戏曲等。这不仅给了我练笔的机会，也让我保持了对文学的不绝如缕的热情、承续和延展。我因此扩大了影响，积累了人脉，只要我不去做“跳农门”、吃皇粮的美梦，彼此就相安无事。

　　这一切都已成为流水落花远去，就在我打算急流勇退的时候，不意间迎来我人生的嘉年华，圆了一辈子的梦。我受惠于省作协功德无量的善举，受惠于体恤下情的文学界的各级领导。除了感谢，我还希望这样的扶持计划，能长久地坚持下去，这对于繁荣我省文学创作，发展壮大文学鄂军队伍，将大有裨益。此外，方方主席倡导“写好看的小说”，这恐怕是绝大多数读者的期盼，是极为精辟的至理名言。就我的阅读体验，一些叫人昏昏欲睡的小说，却屡获殊荣。也许是我的审美意趣出了毛病。如有可能，请专家们就当前文学创作、尤其是长篇小说创作的发展态势、特征以及一些技术性的问题，联系一些作品，做有针对性的剖析，以廓清像我这种愚人的疑虑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