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毅：朱雪与她的《梅花塘》（跋）

　　我省农民作家朱雪的长篇小说《梅花塘》即将出版，作为她的辅导老师，我在此首先向她表示祝贺。无论如何，小说是她这两年辛勤劳动与汗水的结晶，是她智慧与情感的结晶。

　　作为农民作家，朱雪创作这部近３０万言的长篇小说是非常不容易的。她本来靠打工谋生，为了创作，她放弃了打工，并在武汉水果湖边租房专心写作。她生于郧阳偏远的农村，家境贫寒以致１３岁便辍学，走上文学这条羊肠小道靠的是兴趣，一股拼劲与韧劲，还有刻苦与勤奋，因此得以自学成才。文学是她的梦想，也是她改变生存环境、寻找自我、挑战命运的路径，一条荆棘丛生的路径。在很大程度上，她通过文学证明了自己，让人们认识到一个乡村女子不懈的努力与成绩。

　　在文学这条艰辛的路上，朱雪并不是孤独的。社会在关注她。机会也不时地向她招手。湖北省作协启动的扶持农民作家创作的举措，给朱雪与其他九位农民作家带来了很好的机遇。新世纪之后，我国大江南北新农村建设蒸蒸日上。为了积极参与新农村文化建设，活跃农村文化生活，鼓励农民作家写农村，尤其是让农民作家运用他们独特的视角来观察农村生活，省作协在全国首创了这次农民作家创作活动。有着一定写作基础的朱雪有幸被邀请参加了全省农民作家培训，她申报的创作选题《梅花塘》成功地获得评审通过，她的创作由此赢来了新的契机。于是，她从打工所在地深圳专程返回故里，走访亲友与乡村干部，收集资料，为创作《梅花塘》作了较为充分的前期准备，特别珍惜这次宝贵的写作机会。

　　朱雪是一个善编故事的写手。她想象丰富，文笔空灵，情感细腻，才思敏捷，有着良好的文学语感，这也使《梅花塘》产生出很强的可读性，而可读性的具备无疑是她这部作品的最大成功。作品主人公梅水波与山歌、田娟、燕思等几位女子的情爱故事对此做出了很好的诠释。小说的主题在于展示改革开放三十年间农村的发展与变化，所设计的背景则是郧西地区汉江边的小山村--梅花塘。在朱雪的故事里，有老一代农民梅富根、花海田在土地上苦苦寻找致富路的辛酸与甜蜜，有水波、山歌这对７０后情侣走出山村的渴望以及他们之间青梅竹马、如歌如泣的爱情，有秀山、何小龙等新一代农村大学生村官对乡村的回归与反哺，字里行间跳动着几十年农村社会的脉膊，流溢出对农村父老乡亲深深的挚爱。她试图写出梅花塘的大千世界，将村里的社会现象一一展现在读者面前：彩云因不育遭丈夫程财发家暴甚至性虐待，二妈即二仙姑喜好封建迷信或用巫术治病，水仙患重病无法承担巨额医疗费不得已弃治，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梅富根与花海田陷入土地纠纷，梅富根因交不起农业税被弟弟梅富成抄家，水秀作为农村留守妇女险被公公花海田强奸，打工的梁豆子修桥时被钢筯砸死，山歌为给辍学的小学生筹学费而到城市卖身，山蛋赌博断臂暴富，何小凤打工途中靠卖淫、傍大款成为富婆……她思考着这些千头万绪的问题，希望引起各方的重视，自己似乎寻找不到答案，但其动机却是朴实的，值得赞赏的。当然，她更着意于书写改革开放给梅花塘带来的变化与实惠，写农村青年的奋斗人生。为此，读者既看到了她笔下梅富根、花海田两位老冤家在打打闹闹中的脱贫致富，也看到了水波立志走出农村、刻苦攻读与自强不息，看到了山歌为乡村教育倾注的满腔热血；既看到了大棚种植等当下农村的新图景，也看到了秀山大学生村官到任后给梅花塘注入的新鲜政治血液。她为这些感到欢欣鼓舞，并从中看到新世纪新农村建设的迷人曙光。

　　无法抹去的是，打工的经历已在朱雪的生活中占有了十分重要的位置，这似乎注定了《梅花塘》兼具农村叙事与打工叙事两种品格。以前靠打工文学起步的她，这次又将打工生活重重地编织在小说的叙事脉络中。小说中的水波、山歌、梁豆子、何小凤、江辉等青年一代，无不在时代大潮裹挟下离开梅花塘，南下进厂、打工……同样无法抹去的是《梅花塘》浓厚的女性色彩，这是朱雪作为女写手给作品打上的印痕。从一定意义上，这部小说就是作者献给农村女性的歌，歌中对乡村姐妹有同情，有咏叹，也有欣慰，有礼赞。

　　在基本写法上，朱雪似乎无意于建构宏大的思想，只求原生态地描绘乡村社会的生存本相，质感地表达乡亲们生活的酸甜苦辣。尽管这种处理方式有其局限性--比如人物不可避免地失之平面化，但恰恰彰显了朱雪作为农民作家的创作个性，凸显了朱雪作为农民作家对农村生活的观察、思考与心得。因为我们既不能用成熟作家的水平来衡量农民作家的作品，更不能按学者或“三农”专家的标准来要求农民作家看农村、写农村，我们需要的是农民作家那种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地观察农村生活无以替代的视角。换言之，农民作家或许比专家学者更有资格表达农民的所思所想，尽管他们的文化水平无法比专家学者相比。

　　作为成长中作家的探索性作品，《梅花塘》自然也带有成长的痕迹。小说的人物设置太多，事件多而杂，地点一下是农村，一下是城市，因此削弱了对主要人物的刻画，也模糊了小说的叙事主线，分散了小说的笔力。但整体而言，这应是小说的次要方面，不能掩盖小说所取得的成功。

　　从这部小说中我们已感受到了朱雪的创作潜力。但对一个即将出道的农民作家来说，未来的路必将是漫长的。在我看来，朱雪在写作上强于感性，弱于理性；有着形式突破的强烈渴望，但处理起来还不够圆融。对如何处理原生态叙事与意义建构之间的关系，她还需要去进一步探索，对文学本质的理解，她同样需要上升到更高的层次。毕竟，思想性永远是处在作品第一位的，没有思想性，作品的可读性必然失去内在支撑。诚望朱雪不断总结自己，超越自己，再上台阶，写出更好的作品。

　　在农民作家写作过程中，省作协领导、省作协创联部经常性组织辅导与交流活动，为朱雪等的创作助推、加油。方方主席把自己作协的饭票赠给了朱雪，吴佳燕女士将自己在作协的居室无偿提供朱雪居住与写作，钱道波副主任不时为朱雪的写作与生活排忧解难，何子英等其他指导老师对《梅花塘》提出了宝贵的修改意见。诸多好心人士让朱雪在《梅花塘》写作中受惠实多，也深深地感染了我这个指导老师。在此，向他们表示诚挚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