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岗等谈习近平访美与中美关系走向

前驻英国大使马振岗、外交学院教授李海东解读

习近平副主席访美与中美未来关系走向

　　前驻英国大使马振岗、外交学院教授李海东做客强国论坛

　　编者按：2月17日15:30，亚太安全合作理事会中国委员会会长、前中国驻英大使马振岗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李海东做客强国论坛，以习近平访美与中美关系走向为题与网友进行在线交流。

　　■行程议题皆有亮点 中美关系已由“恋人”变“夫妻”

　　[网友垂杨紫陌]：习近平和奥巴马的会见日期正好是在2月14日情人节，选择这样一个时机进行访问，从时间节点上来看有什么深意吗？

　　【马振岗】：这次非常巧，究竟事先就想到的还是巧合我不知道，正好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节，就在那天，习近平副主席和奥巴马总统会见，和拜登副总统会谈，这是非常好的一个节日，是个巧合。但是，去年我和一个美国朋友谈中美关系，我觉得，现在中美关系已经脱离开“恋人”的阶段了，中美之间现在不是搞恋爱的时期，搞恋爱有个特点，大家都尽量看对方的优点，尽量避免提对方的弱点和缺点。但是中美关系，那个美国朋友说，更像是一对夫妻，就是说已经结婚了，不仅单纯是夫妻，而且是有家有口的夫妻，他们之间不仅相互要负责任，要为家庭负责任，相互更加了解了，优点缺点大家都知道，谈问题也公开一点，美国人把这叫做更加成熟了。这是对的，已经脱离开当年搞恋爱，互相都尽量看好的那一点，现在看到优点也看到缺点了，谈的时候也更加坦率。这个关系，不管双方脾气一样不一样，有没有矛盾，不仅两个人要负责，还要对中美两国人民的发展负责，也要对世界人民负责。这一点非常重要。我觉得，情人节是很友好的节点，带有很多浪漫风格，但是更现实的，我们是客观形成这种关系，大家互相依靠，互相也不完全是一致的，有一些不同的地方，但是大家都想办法弥合这种分歧，把这种关系尽量健康稳定地维持下去、发展下去。

　　■中美关系趋势总体向好 高层互访有利合作共赢

　　[网友垂杨紫陌]：外界普遍认为，近年来中美关系日趋紧张，相互不信任感增强，在此背景下，习近平此次访问有何特殊意义？

　　【李海东】：近年来中美关系有日趋紧张的发展趋势，许多网友一度担心中美关系的发展要日趋悲观了，应该如何看待在此背景下习副主席的访美？我的解读是这样的，首先，我们应该认识到中美关系的总体趋势是合作的、互利的、双赢的，最近几年中美关系中出现摩擦加剧的现象，只是表明美国在对华过程中出现了一些调整，但并不意味着中美之间的关系会走向日趋冲突或者是悲观的道路。习副主席这次访美有助于解释或者是了解美国对华政策的性质或者说是主流，同时，向美国的政界、媒体、民众来阐述中国在对美政策中的合作和善意。习副主席在对美政策的阐述中，已经反反复复阐述出中国和美国的合作是合乎两国根本利益的，这是我们国家在对美政策中，希望美国能够认真去理解的。同时我们也需要认识到美国对华过去两年以来政策的调整具有一定程度的过渡性质，这和美国在过去数年中所面临的国内和国际的形势是密不可分的。所以美国在对华政策方面展现出更多的猜忌或者是防范的政策，这使得我们更加迫切地需要尽快地让两方了解彼此之间的真正意图。所以习副主席这次访美非常有助于缓解美方对中国、对外部，尤其是对美政策的紧张。同时通过习副主席访美，中方能够更加直接地向美国的政、商、民众来阐述中国总体外交的和平发展道路，从而使得美国的决策者在制定相关亚洲政策方面更能够客观的认识中国在亚太区，尤其是在涉及美国利益问题上的良好意图。这点是非常重要的。

　　同时我们还需要强调的是过去两年，中美之间，无论是在经济还是在军事方面的安排，确实展现出了一种紧张的态势。这也迫使我们中美双方在相关的领域要合作，比如说在军事领域，需要加强和了解，避免出现军方相互误解而使得中美关系日趋紧张的趋势恶化的结果。同时中国和美国在经济领域里出现了很多摩擦，这种摩擦的存在也迫切的需要双方经济领域中的决策部门需要密切地进行沟通和交流，以便于缓解美方对中方的担忧，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具有迫切性。同时我们还需要认识到，中美关系涉及到中国总体外交的战略，也涉及到世界格局演变的一种走势，要从全局的视角看待中美关系中的摩擦与合作。如果从此视角出发，我们就有更充分的理由或者是更充分的信心走一条中美合作双赢的道路。这是我们需要认真加以理解的。

　　■美国“重返亚太”战略渐露 中美更应“求大同存小异”

　　[网友静水流深幸福人]：近一段时间，美国的“重返亚太”战略逐渐展现，您怎么看待美国此举对于中美关系可能带来的影响？在此背景下，两国在处理彼此关系时应注重那些方面？

　　【李海东】：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出台，具有非常强烈的美国国内政治因素影响的特色，应该说美国国内在冷战结束以来，国内政治方面具有非常强烈的极化现象，美国共和党和民主党在国内的政治生活中，彼此尖锐对立，同时又赶上今年是美国的大选年。而奥巴马在过去四年之中，尤其是在外交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应该说还是比较有限的，外交表现乏善可陈。尤其是在大选的背景下，奥巴马需要能够在与共和党人的辩论中，尤其是在涉及亚太区域的领域里，能够作出一定的交代。奥巴马在过去对华政策里，在上台的最初一两年里，他非常强调中美合作共赢，以合作的方式解决地区、全球性问题，而后两年他的政策扭转很明显。这种扭转很重要的原因是来自国内对立党派对他的压力。而大选的因素使得奥巴马在对外政策方面需要显示出灵活性，他就需要考虑到对立党派对他的批评的要素。这使得奥巴马最终作出在亚太区域进行政策调整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美国在外交方面确实面临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也就是说，美国在“911”之后、经历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一直到最近，美国才完完全全实现了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的目标。未来美国军事重心在哪里呢？美国在国防部或者是安全部门也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讨论，在讨论过程中就作出了相应的外在实际政策调整。而这种实际政策调整，我们看到的，他在亚太区域战略上做了调整。这实际上是美国总体安全战略调整的外在表现，也可以说是一个阶段。但这是不是意味着美国将来对中国的政策将是这样一种强硬的走势呢？我个人不是这么看的。我的看法是，美国对亚太地区政策的调整有过渡阶段，对华反映出猜疑、防范的真实意图。如果中美在美国安全战略调整的关键阶段加强合作，实现了彼此之间的深刻理解，有这种深刻的良好互动，那么美国安全战略的调整还会继续下去，这种继续下去的走势并不一定按照有些网友所说的美国要遏制中国了，而是说这种进一步调整的走势是中美要加强合作了，尤其是在安全领域里，合作要进一步趋强了。所谓美国“重返亚太”的战略，是对中国日益强硬的表示，倒不如说是美国外交和安全政策的一个过渡时期或者是过渡阶段。在这样的过渡阶段中，中国和美国加强沟通、加强交流就日益迫切。也可以说习副主席这次访美，时机选择恰到好处。在美国外交和安全战略存在着调整的酝酿阶段，习副主席去访问美国，从而有助于中美之间在战略上增强互信，能够做出实际的举措。只有双方在战略互信方面有了进步，未来中美在军事安全方面的合作才会逐渐地拓宽和深入。这客观上也要求，中美双方军事部门或者是防务部门应该加强彼此之间的沟通和交流，以达到增信释疑的目标。而在美国整个的安全战略处于微妙过渡时期的时候，这种及时的交流和沟通尤其重要。彼此之间应该采取切实的举措进行沟通和交流，而且这种沟通和交流的强度和密度只能加强，不能够削弱。同时我们还需要强调的是不同的部门在看待中美关系的时候，要从一个全局性的角度去看中美关系，避免出现经济部门完全从经济的角度理解和看待中美关系、防务部门纯粹从防务的角度看待中美关系，如果各狭隘的部门视角去看待中美关系的总体发展趋势，那就有失偏颇。这要求中美双方都需要从一种宏观的、战略的高度去看待中美关系的大的发展趋势，而这种发展趋势必定是一种合作的、共赢的、全球性的关系。

　　■此次访美在两国经贸合作和民间文化交流方面取得丰硕成果

　　[网友房爽童鞋1988]：习副主席本次访美，在促进中美两国民间文化交流方面取得了哪些成果？

　　【马振岗】：中美关系这些年发展的另外一个很突出的成果，就是人民之间的交流。这包括很多方面，稍微高一点层次讲，就是地方政府之间的关系，友好省州之间的关系，友好城市的关系，当然也带着一些官方色彩，但是更多还是民间的交往。中美关系刚刚接触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到过美国，我当时在负责加勒比工作，有的团到美国去，一开始也把我加在里面的，感到特别兴奋，好像要到一个神话般的地方去，后来因为中美关系没有去成，感到特别失望。当时能够到美国去看看，那是不容易的。另外，我们走到大街上，包括北京，放眼望过去能看到几个美国人？根本没有。现在在美国的城市到处都能看到中国人，在中国的城市，边远的小镇都能看到美国人，跨越太平洋的飞机，每天都是不断的，人的交往，包括旅游、做生意、学习、参观、参加会议等等，我们到美国去，经常飞机是满满的，都是来往的人，我觉得这个非常重要，就是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

　　我看到一个材料，最近美国哪个杂志进行的民意调查，好像70%以上的美国人都认为中国人是好的，愿意和中国发展关系，真正认为中国不好的比例比较小。我觉得这是这些年来中美民间交流形成的。再一个，是青年人，特别是留学生，中国现在在美国有15万以上的留学生，再加上过去的更多了，累计起来可能很多很多。奥巴马总统去年表示，要推行一个十万人计划，使美国在中国的留学生达到十万人，这些留学人员不仅是学到相互的知识，也是民间交往、民间感情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纽带，不仅影响到本人，影响到整个家庭。

　　我也碰到很多美国朋友，他们说，我也到中国去了，因为我儿子在中国留学，或者女儿在中国留学，有的还在中国工作，我开玩笑说让他们再找个配偶，中美民间交往是在不断增加的，这是中美关系坚实的基础。如果双方这种交往不断加强，中美之间可能原来历史上存在的互相猜疑和敌意就会减少，人民之间友好，政府想搞对抗都搞不成。而且中美之间有个人文交流，当然是官方交流，双方关于人文问题进行交流、磋商，促进相互的了解，起了很大的作用。当然还有一些其他文艺界的东西，现在人的交流非常广，形式多种多样，效果非常好，我非常看重这一块儿。

　　■提高互信并非亦步亦趋 奥巴马对华政策可打六十分以上

　　[网友一天一地一广仔]：嘉宾，和中俄关系相比，中美之间如何提高互信、减少猜忌呢？你给奥巴马任内的对华政策打多少分？

　　【马振岗】：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但是有一点，中美关系和中俄关系不要这么类比，因为我们需要和中俄建立很好的战略关系，而且这些年有发展。我们同时也要和美国建立友好的关系，也在努力发展。中俄美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个三角关系，但是和当年中美苏的三角关系不一样，并不是一方配合另一方反对第三方。尽管最近叙利亚问题上有人讲出这个，但是和当时是不同的。中俄发展起来不是针对第三方，中美发展关系也不是针对第三方，我们和俄罗斯的关系非常好，互相不断增加，和美国也要增加互信。对奥巴马总统来讲，我要给他打分，至少60分以上，他担任总统以来，在推动中美关系发展上还是做了很多工作，而且他对中国和中美关系的重要性有一定的认识，这都是他讲的。他讲过，美中关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甚至“之一”这两个字都不用，在他的心目中，美中关系对美国还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他也讲过，中美关系可以重塑二十一世纪，他很看重这一点。包括这次见习近平副主席的时候，他也强调，他愿意看到这样的东西，我想这不完全是一种礼仪性的表态，这种话他讲了很多次了，发展、强大、负起更大责任等等。从总体来看，他还是想搞好和中国的关系，因为美国本身也有这种需求。不管里处理政治问题、经济问题，还是处理国际问题，他需要和中国的合作，这一点他是认识的。

　　但是在一些问题上，不管是他的本意，还是国内政治形势逼的，他也做了一些我们不太喜欢的事情，比如见达赖，比如说继续向台湾出售武器的问题，包括最近对中国也说了一些硬话，这种东西有一方面他确实是受到大选因素的影响，但是也可以看出来，他希望中国按照他期望的方向发展，而中国没有完全按照他期望的方向去做，他不高兴，他要表现出来。所以，我认为这是正常的，因为奥巴马不管怎么样他是美国的总统，他要为美国的利益服务，而中国和美国的利益，不尽完全一致，有共同的地方，也有分歧的地方。对共同的地方赞扬，对不符合他的地方，他就要说话，甚至施压，我认为这是作为一个美国总统算是正常的，所以至少给他划60分以上，因为他的基本面是希望和中国发展合作。

　　我特别欣赏去年的时候，胡锦涛主席访问美国时，他和胡锦涛主席谈话时有个思想，就是传统上一个守成大国，比较担心新发展起来的国家的挑战，也就是说，新发展起来的国家，总会挑战传统强国的位置，他说我们中美要好好合作，这个思想和我们的思想是一致的，中美在当今这个新的国际形势下，因为世界毕竟经过二十一世纪的，毕竟冷战经过了二十多年了，要打破冷战思维，用一种新的思维处理好中国和美国这样的大国的关系，这一点非常重要，至少奥巴马是认识到这一点了。我希望他能够坚持这一点。

　　■中美领导人之间互访可视为相互投资 影响深远

　　[网友静水流深幸福人]：习副主席访美可否看作是对未来中美关系的一种投资？从中中国能收获什么、又做出了怎样的承诺呢？

　　【马振岗】：我觉得，一切领导人的访问，包括习近平副主席对美国的这次访问，包括去年胡锦涛主席对美国的访问，包括奥巴马总统对中国的访问，以及拜登副总统对中国的访问，都可以说是相互投资。因为中美关系的发展，特别是在当今世界，领导人的接触、磋商和互相体谅，起很重要的作用。现在很多重要的国际问题、双边问题，很多是靠高层领导的直接介入，也就是我们说的领导外交，不仅是中美，实际上都是这样。中美作为两个大国，两国高层领导人进行直接交流、磋商，就共同关心的问题交换看法，甚至可以消除误解，增进了解，我认为这对两国关系的发展，从长远来讲是有益的。这次习近平副主席去访问，当然还有一点美国人期待高，就是习近平副主席未来的位置，也非常重要。美国人想让习近平副主席了解一个美国，作为中国来讲，我们领导人如果对美国有更好的了解，也有助于中美关系的发展。同时，我们当然也希望，美国人通过我们的领导人了解一个现代的中国。中国不是当年打着小辫子，女子裹着小脚的时候，也不是当年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但是中国领导人带着中国民族的传统、文化的传统，在我们的身上，在我们的讲话、在我们的礼貌中，表现出中国的气质，中国的特色。习近平副主席的讲话里，很多都是中国哲学思想的反映，这点我觉得非常重要，从这点上来讲，也是个相互投资。

　　根据以往的经验，两国领导人访问，主要是进行一些观点的交流、讨论，对一些相互关系的问题，互相交换一些想法，能够达到一些共识，即便达不到共识，也进行相互了解，这可能是最主要的。一般好像不是靠领导人签什么具体协议的，从这个角度来讲，你的收获是无形的，但是收获也非常大，这次访问成功的标记，如果促进了相互了解，增加了相互合作的愿望，能够推动两国关系稳定健康的发展，这是最大的收获。

　　我想，现在下结论还早，但是从这次习近平访美各方的反映来看，包括美国的反应来看，应该说效果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