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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农垦我的梦征文选登:大沙湖农场的河南民工
发布时间:2016-02-19 10:18:55来源:湖北农垦信息网进入电子报

  我祖籍在河南省商丘县,住王坟乡王营大队锢堆村。1957年12月上旬,县里派人来我乡宣传:报告大家好消息,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会见同在北京开会的我们河南省吴之甫省长,说湖北荒湖多,急需开垦,请求河南人民支援。两位省领导达成协议,借调河南民工去湖北搞水利建设,期限3-5年,期满愿留的留下安家落户,不愿留的负责送回河南老家。并承诺,商丘县民工全部安排在 最好的 地方,就是离武汉市60里远的东西湖。挑选人员的条件是男性,年龄18-35岁,身体强健,自愿报名。县里要求,党团员带头,进步青年积极参加吗,报名人员经乡里.县里审查批准,集体组织一起去湖北。

  我1937年出生,正当21岁,共青团员。担任过锢堆村初级农业合作社社长,时任高级社会计,身体啥病没有,思想进步,所有条件合格,报名就被批准了。我们村里张永才.张言忠也被批准了。转眼到了12月中旬,被批准的人都到王坟乡集中起来了,准备出发,突然县里派人来宣布,要延期三天再走,也不告诉什么缘故,去湖北的都是男青年,行李简单,说散就散了呗。

  三天后,再到乡里就直奔商丘县城,一看全县总共约有千把人,以乡为单位组成六个大队,每个大队再分成四个小队,每个小队30-40人不等,总带队是县团委干部王守荣,王坟乡带队唐付厚。组织好了,排好队,立即去火车站上了火车,坐的是 那种没有窗没有座位的闷罐车,我们王坟乡一百多人挤在一个车厢里随便坐,说说笑笑,感觉时间不长就到了武汉汉口火车站。下了火车一刻也没有停留,排着队走了约两个小时,来到王家巷长江轮船码头候船室。只顾赶行程,人也饿了,有人在候船室内早为我们准备好了馒头,就着白开水吃饱后,又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七八个馒头,各人自己带着。天黑下来了,打开被子,就在候船室条凳上睡下。

  记得天不亮就上了船,是一艘我们在家乡没有见过的有机器轰隆作响的小轮船。太阳出来了,好多人都扒在左右船舷上,边吃馒头边眺望江岸景色,俯看船上激流浪花。到了晌午,船还在江中行驶,大家感觉有点奇怪,到东西湖60里的路程,走了大半天,怎么还没有到,议论纷纷,带队的也说不明白。直到下午一两点钟,轮船才 在一个叫龙口的码头靠岸,立刻有人迎上来,说要带我们去安置的地方。我们在平坦的 土路上没走多久,就上了当地老乡筑的土堤,堤上根本没有人行的道路,尽是水牛蹄子踩出的鱼鳞坎子。人得小心瞅着脚下的坎,步子不能大也不能小,必须每脚正好踏在坎上,稍不留神,随时有可能崴脚,甚至摔个大跤。我们不约同时都脱了布鞋,打着赤脚。现在回忆起来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 打着赤脚走,大概是 为了爱惜鞋吧!乘着坐下脱鞋的片刻,四下观望,冬季的 原野,杂草丛丛,芦苇簇簇,时而有连绵小旋风掠过,不见丁点绿色。我浮想到这时的河南老家,平原上是一望无际的麦垄,湖北真是太缺乏劳动力耕种土地了。走着想着,路也平坦多了,面前出现一条小河,河面不过四五十米,河坡蛮陡,两只小木船来回摆渡我们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我上了船,见河水流得很慢,好似静止的湖泊。船工介绍说,这是内荆河,长江的小支流。河两边正在筹建两个农场,你们就是来…..突然话锋一转,坐着不要乱动,一个一个慢慢上。上了内荆河岸,有人把我们带到一个叫滨迁的村子里,分别安排在老乡家里住下,一住就是三天三夜,也不开个会,也不派活儿干。每天有人送馒头来,没有配菜,也没有送开水。渴了找房东讨碗凉茶或凉水凑合,当地没有常年喝开水的习惯,我们只好忍着。白天闲着没事,就到村里转悠,也有人到荒湖去玩。村里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到处用石灰写着“一定要消灭吸血虫”的标语。还有血吸虫寄生史图解,消灭钉螺等内容。村里老乡告诉我们,血吸虫病是近几年的叫法,这里以前叫“水臌症,大肚子病”,很难治的,上了身只能等死。大家议论,河南老家也有人生肝病,也叫水臌症,晚期肚子也挺大蛮吓人的,从没听说过什么血吸虫,不禁有些恐慌。村里老乡还说,你们河南人来我们洪湖,要在这里建大同湖农场,你们前几天来到内荆河南边,也要建大沙湖农场,吧 钉螺消灭了,也就不会再得血吸虫病了。说的无意,听者有心,我们到 这时才 明白了,所在地是洪湖,大沙湖,大同湖,不是武汉市的东西湖,怎么跑到血吸虫窝里来了,王坟乡领队唐付厚也搞不清楚。几个人一同跑过去找商丘县领队王守荣,回来告诉大家,商丘县民工就是要分配在这里。憋了三天的年轻人,个个都很气氛,这不是欺骗人吗?我们不干了,回老家去。不满情绪越烧越旺,有的人开始收拾行李打背包,这种行为感染极快,几个炮筒子已经收拾了包裹沿来时的路开溜了。这当口,几个没见过面的人跟我们说,再从龙口绕太远了 ,从这里步行到新滩口坐轮船比较近,下了船直接去汉口火车站更近。本来还有人还在犹豫该不该就这样简单回去,见如此说,王坟乡一个大队一百多人一窝蜂全走了。像这样无组织.无纪律乱来,居然还能免费坐船,免费乘火车,没饿着回到河南家里。听说,商丘县还有几个大队的民工也闹腾着返回了。事后得知,商丘民工开头确实被安排到武汉东西湖,后来先到汉口的虞城县民工,不知怎么就去了东西湖。在商丘延期三天出发,预示计划安排有改变。我们在轮船码头候船室住下时,湖北方面正在重新调度,到了大同湖农场滨迁村,三天没动静,是在等河南湖北两省就此事协商的结果。至于指点我们抄近路走新滩口的几个陌生人,是洪湖县围垦指挥部的干部,来征求是留是回意见的,见我们行李都准备好了,估计是 要下决心回,于是,什么也没说,暗中安排行程,送我们安全顺利回到了河南。

  回到河南商丘的第三天,县公安局把乡里带队的唐付厚抓了,宣布他在湖北放火,要 抓起来去坐牢。放火这事在滨迁村时听有人说过,住在滨迁村的三天里的第二天,几个人去荒湖玩,见湖里有好几处野火,烧得浓烟滚滚噼里啪啦乱响。出于好奇好玩,他们也点了几处野火,不一会都自然熄灭了,没造成任何损失,晚上临睡前还后悔没到里头草密的地去烧,一点不好玩。唐付厚抓走的当天下午,乡里来干部通知,从湖北回来的人,明天一早都去乡里集中开会。会上,先讲了前文提到的误会,又说既然大家都是自愿报名去湖北支援建设的,在东西湖干,洪湖干,大沙湖大同湖干都一样。最后强调,凡是回来的要立即回湖北去,不回去的都要抓起来,该坐牢的送到牢里去,是党团员的,先开除党团籍。不是吓唬人,不是开玩笑,千万这千万那的说了一遍又一遍。会后回到锢堆村,乡亲们劝我们三人先躲起来,说过来风头就没事了。我和张永才本来就是随大流回老家的,表示坚决不躲。明日就去县里集合,重返湖北,张言忠见我俩铁了心,也示要一起走。

  第二次奔赴湖北,我们王坟乡民工一个也没少。1958年元旦是在轮船上度过的,还是在龙口下的船,不过没有向北走,而是沿着长江干堤朝东走,干堤上土路平坦,沿途见到的尽是大庄小村,鸡鸣狗吠,生机勃勃。一百多人的队伍下了江堤,全住在龙口高桥乡蒋家墩老乡家里,是大沙湖农场安排的。第三天便领到铁锹下湖挖沟了。

  住在蒋家墩的那段日子,天天大米饭,不限量,吃饱吃好。配菜餐餐有猪肉,经常吃到河南老家没吃过的雁肉,野鸭肉,谁也不提回河南那茬子事了。过了春节后,大地春风回暖,同来的一个大队的人要分到各个生产队了,分得很散,同乡的分到一个分场,也不在一个队,同村的分到一个队也不在一个组。我和张言忠分在一分场四队。顺便提一下,其他回 河南的民工,也全部返回了湖北。商丘县来大沙湖农场的,王坟乡、刘口乡分在今庙后院的一个分场;官塘乡、郭村乡分在今新垸的二分场;张阁乡、平台乡分在今南垸的五分场。我们从长江码头扛了冈柴去鼎新垸搭好草棚,离开蒋家墩住到湖北工地上了。到了1958年下半年,吃粮开始定量定指标,菜只有萝卜、土豆、洋葱供应。你别瞎想,这不是国营农场的优越,河南老家那边,有的地方那边开始见到闹饥荒。商丘县又有好多人结伴来大沙湖农场做零工,参加搞水利,这些人后来大多数转为农场正式职工。1961年开始,先期到的职工家属,陆续来农场落户,我们才结束了集体食宿的生活,家庭住房也是公家给盖的,虽不宽裕,日子过得蛮充实。

  湖北国营农场自2002改制为管理区后,退休职工进入社会保障养老,养老金至今已经十一次调高标准,七十岁以上老人另加高龄补贴,个人的月养老金额超过了当初的3-4倍。我今年78岁了,两老都在农场退休,每月领取丰厚的养老金,安享晚年。回顾来农场迈出的第一步,我无怨无悔,这是真心话。

  作者:何金淮,男,71岁,小学语文教师。在总场机关做过党务、宣传、《大沙报》编辑,参与收集整理建场至1985年27年场史资料,编纂出版《1958-2007大沙湖农场志》、采编《洪湖文史农场专辑》大沙湖篇,总编《大沙湖诗词联选》第一集等书籍文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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